隐身在暗处的,永远不会只有一个人。
就像是杂志社在没有浮出水面之前,很少涉及武林大事,很多人都以为那就是一群民间采风者与无聊的话本写手所聚集的地方。
只有真正加入其中的人,才知道这个组织到底团结了一群怎样的怪物。
比如,一生悬命,
一生悬命接近杂志社的目标一开始很单纯,写一些传奇小故事,给自己赚一点活动经费什么的,算是没有任务时候的小消遣。
但一次偶然的机会,他认识了同样在杂志社中打工赚路费的二胡乞者妙续先生,并在这位乐师的介绍下,兼职了杂志社中专司各地奇闻异事的“记者”一职。
身为学海无涯太学主散布在武林中的密探,一生悬命当即察觉了杂志社对武林各地动态的掌控力。为了查明这个组织的根源来历与潜伏在武林中的目的,“记者”这个行当,他一干就是许多年,养成了不少小习惯。
比如,遇到什么事情之前,一生悬命会先在脑内撰写一个小标题——无辜记者深夜遇险,幸得路过的同事拯救,究竟是天赐好运,还是另有玄机?
“唉,你可别瞎想了。”
一手扶着树,喉咙里猩甜还发苦,一手拿着胡琴,一边捂着胸口的二胡乞者一看一生悬命那藏在扇子后面眨巴眼的微表情,就知道这个人心里一定又在琢磨什么乱七八糟的小标题。
“……乞者就是来北域特意找你的,结果半路收到你之传讯,就想看看这里是否存有什么大新闻。谁知道遇到这种事,吾说命仔,你是不是又乱写东西了?到底是得罪了哪方势力,埋伏杀你的又是什么人?”
以二胡之音,强行撕裂了“天之卷”,企图救人的乐师在杂志社内的职位同样是记者,可惜比起武功其实更擅琴艺的乞者妙续,看上去似乎受伤不轻。
反倒是之前身陷重围的一生悬命看着毫无异样,等一下,都是“同行”差距居然这么大的吗?
裹着一袭蓝白旧袍,手持潇湘泪竹所制二胡,须发全白,双眼一睁一闭的乞者妙续心态一时不稳,气息一乱,身形一歪就要向外栽倒。
多亏旁边一生悬命及时上前,一把扶住:
“唉呀,你小心!”
“哇,为什么明明乞者救了你,你的伤势却更轻?这次亏本,太亏本,松手,乞者看得见。“
也许是什么诅咒,拉二胡的人不是天煞孤星,就是身有残疾。
二胡乞者年轻的时候也是一丰神俊朗的小郎君,只是混江湖打群架的时候不慎伤到了眼睛,从此一只眼睛无法睁开,连带着半边脸上五官都有些错位,在外人看来当是形容可怖。
让妙续比较安心的是,自己所选择的同伴哪怕是眼前的一生悬命,无论何时注视自己的眼神都如看向常人。
运气真是好。
“唉,运气坏,真是飞来横祸。”
一生悬命扶好二胡乞者,口中无奈,“本以为可以探一探北隅太傅玉阶飞之行踪,谁知半途遇劫。关于那两人,小生从未见过,也不知到底是哪里得罪过。”
“是这样啊……”二胡乞者看起来信了,犹豫片刻,说出自己所知的情报:“其中一人乞者看着眼熟,像是北域武林曾经的杀手天涯孤子。另外一人,倒像是出自中原教派的先天,就是从武功路数中,看不出具体来历。”
“嗯……”
一生悬命在扇后若有所思。天涯孤子八懺的形貌,他其实是有认出来的。
此人本属于星象高人地理司之麾下,在北隅改朝换代之后,行踪消失在中原边界处。由于现在的北域武林,无论是北隅皇城也好,还是已宣布退隐的钜锋里也罢,与中原春秋麟阙之间都似存在有千丝万缕之关系。
一生悬命对另外一名险些对他造成创伤的黑甲剑者,来历也有所猜测。他认为借玉阶飞之名设伏之幕后,很有可能正是自己追查的春秋麟阙之人。
但是这一点,他就没有必要告诉乞者了,只需要确认今夜的相遇,究竟是一场巧合,还是……
“对了。”
一生悬命像是突然想起来一般道:“二胡先生,你寻吾是因为何事?”他记得之前二胡乞者是有明确提到,原本的目的正是来北域寻找自己。
“啊!”
二胡乞者妙续闻言,睁大唯一完好的那只眼:“天快亮了,险些忘记这件事。命仔你之前不是有好奇吾等之乐团,今日正好有演出,乞者是来邀请你前去参加的。”
“乐团?”一生悬命心中不由意外,原来是这件事。
曾有一段时间,妙续行踪神出鬼没,他本以为是杂志社有所行动,一问才知道是这位二胡乐师与数名同好者共同建立了一处民间乐器交流组织,有琴、箫、埙、筑、鼓等。当时为了遮掩目的,他随口便说自己好奇,因此得妙续答应替自己引荐一二。
时间一过就是好几年。
本以为妙续也只是顺口一说,一生悬命万万没想到会在此时接到邀约。
“本来应该更早一些,但是乐团里人一直凑不齐,更有几位脾气古怪,不肯露面见外人。”
这边二胡乞者表情无奈:“这次好容易人员齐备,有新成员加入,又有新乐曲排练成功,团长便提议邀请各位亲朋好友前来验收乐曲,乞者这边,就想到你了。“
“听起来,像是很曲折艰难的过程?”一生悬命以扇掩面,眨眼。
二胡乞者赞同点头:“是啊,十三种乐器最后一种迟迟未定,要顺利组合也是一个问题,团员们也一直意见不一,团长的头顶都快跟他的琵琶头一样的秃了。”
那就确实很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