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后,紫微殿偏殿内便已济济一堂,不仅目前在京的知政堂五相都已到位,还包括李延庆、董平和姚平仲三个军方都统,另外还有赵桓最看重的大学士唐恪,以及刚刚赶到京城的耿南仲。
金国特使吴孝民送去了鸿胪寺贵宾馆休息,而耿南仲连一口水也顾不得喝便赶来见天子赵桓,他便被直接带到了紫微殿偏殿。
众人坐在各自的位子上,大殿里充满着一种压抑的沉默,还有一种愤怒的气息,这种愤怒气息是从左边三名将领身上散发出来,就在刚才,李延庆三人已经听白时中介绍了金国的要求之一,禁止对抗金将士进行封赏,他们没有当场翻脸,但是愤怒之情却溢于言表,尽管三人关系一般,但涉及到共同的核心利益时,三人立刻拧成一股绳。
这时,李延庆缓缓道:“陛下可容微臣一言?”
丑媳妇终归要见公婆,尽管赵桓很不希望李延庆开口,但他还是得面对现实,他自诩能说服董平和姚平仲,却对李延庆没有一点把握,李延庆若不表态,那今天的朝会就没有任何意义。
“李爱卿请说!”
“陛下,古人有千金买骨是谓义,商鞅变法又以百金移一木,是为信,正是有信有义,才有千里马辈出,才有秦国的强盛,最终统一天下,观之今天,京城有难,千千万万将士慷慨赴义,不惜献出自己宝贵的生命,最终保住了京城,保住了朝廷,保住了大宋社稷,他们所做的这些,难道陛下真的要视而不见吗?如果真的伤透了将士的心,金兵第二次杀来时,谁还肯再替陛下出头卖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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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殿内一片寂静,李延庆的话字字诛心,直斥赵桓和朝廷无情无义,使众人十分难堪,就连本想支持李延庆的董平和姚平仲都不敢吭声了。
这时,白时中呵呵一笑,起身道:“李都统的话太过于偏颇,朝廷有难,大家出力是做臣子的本份,金兵北撤,是知政堂和谈立下的大功,我们就从未想过问陛下要什么封赏”
“给我闭嘴!”
李延庆怒视白时中,“不要用你们的妥协投降来玷污我的将士!”
这句话顿时让偏殿内一片哗然,白时中气得胸膛都要炸开了,恶狠狠地盯着李延庆,如果说之前他恨李延庆很大程度是为了讨好赵桓而演戏,但现在,他就恨不得用眼光将李延庆千刀万剐。
“你你在胡说八道什么!”白时中颤抖着手指着李延庆大吼道。
“李延庆上前一步,目光凌厉地盯着白时中,“金兵是因为你们的和谈才撤退?简直天大的笑话,金兵北撤时已经没有一架巢车,没有一架投石机,攻城梯被摧毁了九成,他们根本已经无力攻城,我们将士偷袭黎阳仓,烧毁金军的百万担草料,金国的战马已经支撑不了十天,这才是他们北撤的原因,和你们的所谓和谈没有半点关系!”
李延庆眼睛里燃烧着怒火,朝廷文官集团的妥协退让和刁难敌视终于使他忍无可忍,这帮软骨头的文官从内心深处鄙视军功,他们可以看不起军人,但绝不能践踏军人的尊严。
李延庆俨如狮子般的愤怒又仿佛一盆冷水,一下子浇灭了白时中的怒气,他心中忽然畏惧起来,他害怕今天晚上自己被一支冷箭射杀,他眼中闪过一丝胆怯,眼巴巴地向赵桓望去。
此时,赵桓的脸色也极为难看,不过他也看出李延庆的怒火爆发了,这个时候自己若不妥协,和金国的谈判恐怕就会僵持住了。
赵桓克制住了内心的强烈不满,对孙傅使了个眼色,孙傅也曾是赵桓的老师,对他十分了解,孙傅便站起身笑呵呵打圆场道:“李都统为部下争取利益的心情可以理解,不过请先息怒,有什么异议大家可以商量,白相公也先请坐下,听我说几句。”
“好吧!既然我的话李都统不理解,那就请孙相公来说。”白时中找了一个台阶,坐了下来。
李延庆也克制住了内心的愤怒,回自己位子坐下,眼睛却眯成一条缝,脸上再也看不到他的内心世界。
孙傅见两人平静下来,便走出来语重心长道:“我们并不想委屈自己的将士,只是河东和河北还在对付的铁蹄之下,我们不得不暂时隐忍,如果一句话取消将领们的封赏,那就不会有今天的知政堂议事了,我们是想寻找一个折中的方案,既满足了金人的无理要求,也保证了将士们的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