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了半杯灵茶,夫子感叹道:“君子有三戒:少之时,血气未定,戒之在色;及其壮也,血气方刚,戒之在斗;及其老也,血气既衰,戒之在得。”
“君子有三畏:畏天命,畏大人,畏圣人之言。”
“君子有九思:视思明,听思聪,色思温,貌思恭,言思忠,事思敬,疑思问,忿思难,见得思义。”
说到这里,一杯灵茶已经在口中化开,顿时口齿留香,喉中甘甜的夫子满意地笑了起来。
静静地说道:“倘若做到这些,在我看来,也离道不远了。”
“圣人也先是人。”李修元喃喃应道:“圣人之道,吾性自足,向之求理于事物者误也。”
夫子说道:“我还不是圣人。”
李修元点了点头,自己想着夫子之前说的这里道理,一时间思绪纷杂而至。
先前才想明白一些的道理好像又变得模糊起来,想着自己一路上思考的那番天上人间的一些道理,不由得叹了再叹。
因为有些话即便他已经知道,但还不敢跟夫子说出来,便是一句话,也会破坏这一方天道的宁静。
想到这里,忍不住喃喃自语道:“圣人之道,为而不争,顺天应命,倘若有一天,夫子将要面对道与法的选择,又该如何?”
夫子沉默片刻后问道:“何谓道,又何为法?”
李修元想了想,苦笑道:“在下窃以为夫子的儒家思想为道,秦王治国方针为法。”
稍停了片刻,思之再三的李修元说道:“倘若有一天,于秦王看来夫子的道影响到了法的实施……”
“或者说者间某些自以为是的先生、学者,歪曲了夫子的儒道,以儒道的名义向君王施加压力,而君王不喜的时候,夫子以如何自处?”
更多的话李修元不想说,也不敢说出来。
但是他相信夫子听得懂自己话中的意思,毕竟在他看来,区区一个书院是不可能跟皇权作对的。
毕竟皇城里的权贵,大多数的公子小姐都在书院求学,怎么可能自己反自己?
他说这番话,也只是想提醒夫子,莫要让世间的风雨淋湿了自己的衣衫。
毕竟在他看来无论是夫子还是张良府上的神秘老人,未来的脚步都不可能止步于这方世界。
既然都要离开,又何必理会这世间的风雨?
夫子这回沉默了良久,只到捧在手里的灵茶变凉,才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静静地说道:“若是真有那一日的到来,便是书院也只能应天顺道,按照君王的意识去教导书院的孩子们。”
李修元闻言淡淡地笑了起来。
看着夫子笑了笑,轻声说道:“我曾经学过佛法,可能大秦的佛法还没有昌盛,但我可以跟夫子讨论一二。”
夫子闻言大喜,抚掌笑道:“说来听听。”
李修元为夫子添上热茶,继续说道:“在下打个比方,且将夫子的儒道比做道,将佛法比做法。”
大道三千,而佛法有八万四千法门。
佛说共成二千一百度无极,于诸贪/淫嗔恚愚痴等分四种众生,各以此二千一百度无极。教化而开觉之。
合成八千四百度无极,一变为十,总成八万四千度无极法门。
此之法门,为三界无上良药,为百千种人除八万四千尘劳也。
而佛说八万四千法门能根治八万四千烦恼,度无极者,度生死流,无有穷极也。
而道与法只能存乎于天地之间,若是大道三千存于人心,存于庙堂,那么数十年、上百年、以至千万年之后。
后人于修行中会不会出现偏差,正如佛法有一云:“不可说也。”道也是如此。
若是道能传承,会不会夫子之道于十,我学之八九,传之小黑七八,小黑再传之后世之人四五?
在下以为,大道无形,只能感悟于天地之间,而不能于师徒间口口相传,否则岂不是道越传越薄,路越走越窄?
所以,在下以为,难道历代君王毁去的道,便真的毁灭了吗?
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大道无名,长养万物……
又岂是君王所能左右乎?
佛法有云:“凡所有相,皆是虚妄。”
说得便是能看得见,摸得着的佛法都是虚假的,就像不可说一样,因为只要说得出来的道理,便会存在十人有十人的理解,跟不同的道理。
道亦如此,能看得见的道,在下以为那并不是天地间的大道,所以君王若是想要一手毁去,不如随了他的意。
静静地李修元将自己从修行以来领悟的天地之道,佛法之道跟夫子简单述说了一番。
夫子闻言大惊,在他看来眼前这个卖酒的掌柜分明已经触摸到了大道之理。
禁不住点头应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多言数穷,不如守中。”
李修元静静看着夫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道:“如此,便是千万年过去,道依旧是道,法也还是法,但君王却未必是当年的君王了。”
夫子看着桌前素手煮茶的李修元,默默地看了很长时间。
低头苦苦思索了起来,想着想着胸中那道意难平渐渐平静。
一时间禁不住哈哈大笑道:“好一个道还是那个道,日月星辰,又岂是区区一个君王所能左右了的?”
李修元抚掌赞叹:“善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