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关于期望和失望的春天。
几层楼的距离,有一整个春天的等候和守望。
顾春风无数次幻想,如果自己下楼会对唐吆吆说什么。
他会说:
“我一点都不讨厌你,唐吆吆。
我也很想你,唐吆吆。”
可顾春风终究不敢踏出那一步,他终究辜负了那一春的等候。
等他再次出现在小区,已经是夏天了。
唐吆吆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他家楼下,她和她的小伙伴们似乎找到了新的游戏,也许她已经忘记了自己,也许她又认识了新的朋友,也许…
小朋友的世界有太多的也许发生,也许发生了任何一件事,就可以让人分别,一切关系都显得那么脆弱。
吃过晚饭后,顾春风在母亲再三催促下还是下楼玩了。用母亲的话说,他再在家里窝着就该发霉了,别说是个人了,就是个床单也该拿在太阳底下晒晒。
跑出来晒太阳的“床单”下楼时已经很晚了,连太阳最后的余晖都没有享受到,只有夜幕陪伴左右。耳边不绝的是知了的叫声,这呱噪的声音会持续一夏,只到了深夜才会稍有停歇。道边的路灯亮起,有飞虫萦绕其间,夏初微风吹过,有了几分凉意。
车棚旁,有几位老人围坐在一起,聊着属于他们的家长里短。不知谁家的小哥哥带着小狗在外面玩耍,胖乎乎的小手一手持着瓜,正吃的开心。空气中弥留不散的是谁家的鱼香,褐色的野猫在窗台上盘坐,眯着双眼,悠闲地摇着毛茸茸的尾巴。小狗甩脱了主人的拘束,跑到窗台下盯着野猫的尾巴,脑袋随着尾巴不断晃动,偶尔伸出爪子想去触碰一下。
夏初的景色,人间的盛景,家长里短中有人情和岁月的味道。
可是顾春风却觉得自己与这景色格格不入,似乎他并不属于这里,似乎时刻都要脱离。
越繁华,越寂寞,因为这繁华与自己无关。
孤者,孩子拿着瓜。
独者,有猫有飞虫。
猫犬相斗于廊间,飞虫围灯绕,童子食瓜于堂前。
人间的烟火繁华,不过于此。
可是这么好的景象,却与他无关。
没有猫犬,没有朋友,也没有瓜,只有他自己。
这就是顾春风的孤独。
再好的风景与他无关,这人间的烟火半点沾不到他的身上。
有的人生性孤僻,离群索居,超然于物外。
可顾春风只是孤单,畏惧了伤害后,宁愿选择独处。所以他并不觉得这孤单难过,也许是习惯了,这世界上只要有母亲和自己在一起就好,其他人都离开了也无所谓,这是他唯一珍视的人了。
可真的无所谓吗?
那个呱噪的小女孩…
满脑子奇思妙想的小女孩…
那个傻乎乎的小女孩…
算了,不用在意了,那个让自己心有波澜的人已经离开了,以后再见面又是陌生人了。
突然,有人在他身后种种的拍了一下,顾春风一回头没有人,左右看也没有人,一低头,一个古灵精怪的小姑娘正蹲在地上对着他傻笑。
“混蛋,为什么骗我,为什么这么久才出来玩,你知道我等多久了吗?”
满是责备的语句,语调中却偏偏没有一丝怪罪的意思,只有无限的欣喜。
唐吆吆曾经坚定地认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理顾春风了,即便是他跪在地上向自己哭求也不会理他了,这个家伙居然敢骗自己,还骗了自己这么久。
可是当他出现的时候,唐吆吆发现自己还是没有办法无视这个身影,那种感觉,年幼的唐吆吆无法形容。
直到初中的时候,她学到“离群索居”这个词时,才真正明白那个夏初,顾春风是怎样的孤独。
这份孤独,让她想起了奶奶葬礼时的爷爷,同样的身影,同样的无言,同样黯淡无光的眼神,这人间似乎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了,爷爷似乎也要离开了一样。唐吆吆本能地冲到爷爷身边,用小手拉住爷爷的手,稚嫩拥抱苍老,将一个无望的灵魂拉回人间。
如今,她同样冲到顾春风的身后,她就是没办法无视这样的人,她知道每个有着这样眼神的人都有很多故事,那些悲伤的故事各有不同,却没法对别人说。没关系,那就别说,只要让我陪在你身边就好,只要别对这人间放弃希望就好。
相信我,我可以一直陪着你。
我是谁啊?
我是唐吆吆啊,小区排名第一的大侠啊,是一个可以拯救很多人的大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