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捂着肚子,忍不住低哼一声,转而望向蓁蓁道:“小人稍饮两口还能忍得,这当儿肚子当真疼得紧,要是再喝下这么大碗烈酒,只怕性命便丢了,还望大小姐说句好话。”王凤重拍了下掌柜后脑,粗声笑斥道:“好你个刘玄,刚刚开罪过姚大小姐,这会儿还有脸求她,你到底喝是不喝!”
渐蓁此刻方知那掌柜名唤刘玄,当下忆起谷中遇伏时刘子张临终托付,俱是百感交集,但瞧鸿渐出言探问道:“敢问掌柜的,令尊高姓大名?”
刘玄虽不知鸿渐何意,但料想他并无恶意,便即赔笑回道:“小人老爹唤作刘子张,莫非公子识得他?”程鸿渐支吾道:“老伯遭到王匡大军埋伏,他他已然不在了”刘玄如遭晴天霹雳,不由得怒指鸿渐,颤声喝道:“你你他娘骗我!”
王、常二人及众喽尽皆怔住了,二僧虽也吃惊,不过佛家早已参透生死,是以面色尚显平和,仅只叹息一声,便即合了双掌,随后低吟道:“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那二僧如此这般诵罢佛语,迦叶摩腾继续良言劝慰道:“世间万物皆有缘法,缘起缘灭不过虚幻,万望刘施主节哀顺变,莫要过分执着”
刘玄强抑悲痛之情,随后向鸿渐抱拳说道:“公子莫怪小人不信,家父不过是江面的船夫,怎会遭到埋伏?我纵然先前有所得罪,客官也不该咒我老爹。”他终究不愿得罪了贵客,语气倒不敢那般生硬,渐蓁心生同情,刘玄虽举动过激,两人自不与他计较。
常有酒出言嗔道:“你这奴才好不晓事,我家程公子适才出言救过你,现下又拿这等事唬你作甚?你老大个爷们儿,竟没半点担当。”他想大小姐早将芳心许了鸿渐,言语时便不觉亦将鸿渐当作自家主人,虽是无心之举,却恰巧顺了蓁蓁心意。
程鸿渐不知该如何劝慰,当下缓缓掏出怀中布鞋,黯然说道:“这是刘老伯托我捎给你的鞋子。”刘玄颤抖着手,捧过那双沉甸甸的鞋子,其上殷红血迹早已干得透了,可刘玄的双目却已湿润,不由得潸然泪下实难自持。
店中诸人无不伤怀,程鸿渐歉然说道:“刘老伯本该无事,可派中雇了他跟那些船夫同来绿林山,这才跟我们无端受了埋伏。敌军见人便杀,根本不管谁是手无寸铁的百姓,大伙虽竭力营救,可到头来还是不行。”话到后来,不禁静默须臾,接着续道:“都怪我们没保护好那些百姓,老伯临终前还有几句话要我转告你”刘玄问道:“他说了什么?”程鸿渐道:“刘老伯要我转告你,莫要跟官军相抗,免得丢了性命”
刘玄愤然夺过王凤手中酒碗,奔至店门外双膝跪地,众人尽皆出店观望,但瞧刘玄仰望茫茫黑夜,悲怆高呼道:“爹!孩儿不孝!你老还没过上好日子,岂可这般去了”话到后来,兀自悲泣半晌,随后发狠续道:“爹!你老在天上好生瞧着,你儿子定跟大伙儿杀尽王匡大军,之后宰了王匡小儿为你老报仇,不然我刘玄誓不还乡!”说罢,便将碗中烈酒全都饮了,又将那酒碗摔得粉碎,便即腹痛更甚,吐出大口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