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这次不是上天之意,而是人为。那些行走在世间、披着人皮的恶鬼,为一己私欲、权利富贵,几乎灭了百里氏满门。祖母拼力筹措下,母亲和自己混入寒苑之中,顶着旁人的身份和名字,这才苟活下来。
她鼻间酸楚,眼眶却是干涩,自己的泪水早已经干涸,再流不出半滴来了。
这几年舒泯渐渐明白,眼泪是最廉价的东西,毫无用处,反倒教他人看穿心中的软弱与恐惧。
明白这个道理之后,舒泯有了最清冷幽深的眸子。
但到底是不甘,舒泯咬牙,紧紧捏住碎玉手绳,地下长眠的亲人、挚友啊,我以这条残命起誓,我会将那些恶鬼一一拖入地狱,即便与我一同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我会得到他们最渴望的权势,再将之一一粉碎;
我会站在高位之上,会强大到让人畏惧,世间将再没有人能伤害母亲和我。
······
舒泯涩着一双眼睛收拾好仓房之后,只觉腰酸背痛,脚下发麻。但夜色已深,母亲定然还在等候自己,此处也不是适合停留的地方,她赶忙收拾东西离开。
出来方才发觉已是四更天,到底还是早春,更深露重,寒气逼人,凉气吹得舒泯脸颊冰凉,她拢拢衣裳,埋头朝旧柴院方向飞快走去。
前阵母亲浑身疼痛,夜里休息不好,舒泯使了个法子故意惹急了郝姑姑,娘俩被撵到偏远破旧的柴院居住。
这反倒是遂了舒泯的心,柴院虽然破了些,但好在无旁人搅扰,也方便些。
舒泯闲暇时好好修缮了一番,现下倒也还不错,不透风不漏雨的。
前几日还砌了个小泥炉,拾些碎柴来燃上,娘俩围着暖烘烘的炉子说些体己话,倒也生出几分温馨之意。
想到小泥炉,身上愈发冰冷,舒泯搓搓手,加快脚步,朝柴房一路小跑。
忽而听见身后一阵沉重的喘息声,她立时机警起来,放轻脚步。
这个时辰,出现在这个地方,无论是人是鬼,都不可大意。
身后呼吸声越来越粗重,还夹杂几声低笑。
男人?
舒泯伸手摸向腰间的短匕,男子比女子强健有力得多,下手须得快、稳。
身后的气息越来越近,舒泯屏住呼吸止住脚步,反手将短匕拔出,迅速转过身来。却不想身后的身影咚地一声重重砸在地上喘着粗气。
舒泯紧握短匕,刚走近,一股刺鼻的酒气扑面而来。
借着微弱的月光,舒泯看清地上身影的满头银发。舒泯伸脚试探着轻踹了几下,地上的老头儿醉得一滩烂泥一样,没半点反应,只一个劲儿的喘着粗气。
舒泯将他翻转过来,这才看清他的面容。
这个人她认得,是前些日子新到寒苑来的,也不知是惹了谁,这么大年岁了还要进寒苑来受罪。
不过这老头儿似乎不大正常,终日笑得傻兮兮,嘴里说这些谁都听不明白的胡话,行为举止也甚是荒诞。
郝姑姑管得头疼,索性放任他去了,一日三餐供着,死不了就是了。
那之后舒泯便没再见过他,怎么大半夜跑到这里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