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常委会一开始,易本初就拿着一份材料,说县里关于养殖香菇的政策不能打折扣,一不能等、二不能靠,是今年后半年所有工作的重中之重,是急中之急,因为情势变迁的一些原因,显然之前在周边乡镇大规模发展香菇养殖的思路到了现在需要做一些调整与更改,经过慎重再三的考虑,应该在城关镇开辟一个新的基地,不仅仅是便于管理,无论是从哪方面考虑,都是有着长处和优点的,这个计划可谓已经是相当的成熟了,这个是规划方案,大家看看。
梅山一般常委会发言的顺序是书记先说,接着是兼着副书记的县长,然后专职副书记,再者是组织部长、纪检委书记、政法书记、常务副县长、再加上一个城关镇书记,而冯喆这个宣传部长作为后进的常委,所以排名和发言总是在最后。
距离易本初最近的李开来刚刚接过了这份方案,严守一招手说拿过来我看看,李开来有一秒钟的犹疑,伸手将文件递了过去,挨着的几个常委一个接一个的,等文档递到了严守一的手里,严守一却看都没有看一眼顺手放在自己的手边,说:“香菇的事情回头研究,现在我就寺洼村移民的事宜做几点说明,我认为,寺洼村搬迁到城关镇,是比较合适的……”
会议一开始,没想到易本初会这样做,更没想到严守一会这样反应,会场中的人俱都坐的端正了些,眼观鼻鼻观心。
冯喆听着严守一的讲话,心里却在想着别的事情。
易本初为什么急着要先议一下在城关镇建香菇养殖场的事情?东凡乡喇叭口出了事,严守一是觉得将寺洼村的人直接送到香菇养殖场做工人的计划有些行不通,所以有心将这些人移居到城关镇周边落户。
城关镇对于其他乡镇而言条件比较优越一些,这样相对而言会让寺洼村的人产生条件性的满足感,从而不再闹事。
可是易本初也看准了城关镇,要抢先一步的在城关镇建香菇养殖场,两人的用意有些殊途同归,但对于城关镇而言,一下子是不是能承受这么大的压力和工作量,会不会顾此失彼?
严守一的话讲完了,大家还在沉默、在思考,易本初接口说:“严书记的讲话,我觉得很高屋建瓴嘛,城关镇地理便利,无论什么条件都不是其他乡镇可比的,如果将寺洼村的人迁居于此,非常合适,我个人完全同意并赞成严书记的这个提议,我也建议同志们在移民的问题上要和严书记保持高度的统一,同志们,移民的问题是我县当前关乎安定团结、和谐发展的大命题,丝毫不能含糊。”
易本初到底是想移民优先,还是香菇养殖优先?他怎么一会这样一会那样的?
或者,他根本就是虚晃一枪,就是让严守一将寺洼村移民城关镇的事情搞成板上钉钉?
那么易本初的目的何在?
冯喆一直的低着头,他用眼角的余光看到了许多人都在易本初和严守一的脸上游离,心想易本初的这番话是言不由衷的,甚至可以说是包藏着祸心的,香菇养殖在城关镇固然就好?寺洼村的人会同意搬迁到城关镇?
城关镇条件是好,可有金子吗?
易本初或许根本就没有想在城关镇搞什么动作,单纯的就是激严守一。
县长抓经济,书记统帅全局,经济的发展往往总是被全局观念所左右,易本初这会放弃了自己的主张高调的肯定了严守一,严守一就被推了上去骑虎难下:要是移民有了乱子,严守一该怎么办?显然的是要严守一一个人承担这个责任了。
易本初说完,没人吭声,严守一也沉默着,冯喆这时说:“我觉得移民到城关镇的这个思路是好的,原因显而易见,县长说的在城关镇建香菇厂的事情,我觉得也可行,原因同移民一样。为了慎重起见,是不是开一个现场办公会再具体议议?”
冯喆说完,严守一和易本初都看了他一眼,两人的眼神流露出来的含义截然不同,严守一是有些欣慰,易本初是在审视,这时肖抗战大声说:“对,香菇的事情,一定要慎重,经验教训一次就足够了,国家的钱也不是发行不完的,城关镇我看就不错,便于监管嘛,至于移民,我看更是刻不容缓了,很多寺洼村的人睡在露天地里已经大半年,这很不安全,也不人道,必须要尽早妥善的解决。”
种植香菇的钱是冯喆要来的,移民的钱也是,他今天在会上赞同了严守一也支持了易本初,看起来是觉得县长和书记的提议都不错,简单的就是为了支持而支持,同时让别的人觉得这个年轻的宣传部长两边都不得罪,是在和稀泥,是在两边讨好,其实冯喆是让严守一和易本初都拴在了一根绳上,如果在移民和香菇养殖的两重压力下将来城关镇真的有了什么乱子,那跑不了严守一,也清闲不了易本初。
……
这几天冯喆已经通过各种途径将朱晓梅一家的情况打听的清楚了:朱晓红犯故意伤害罪被判刑,原因是刘二春故意的挑衅骚扰所导致;朱尔丹被抓劳教,是知道了妹妹朱晓红刺伤刘二春源自于正当防卫但是却被判刑,朱尔旦告状申诉无门,以至于铤而走险;朱晓梅的母亲卧病在床,朱晓梅到县里给母亲买药却一直没有回家,邻居替朱晓梅的母亲报了警,再后来等朱晓梅出现在大家面前的时候,已经疯了。
有人说朱晓梅是被刘二春强行掳倒车上载至某处侮辱发疯,但这是传言,没人亲眼见到,并没有证据证实,不过很多人都相信这是真的,朱晓梅的母亲再次报警,只是警方到现在对朱晓梅的事情还没有结论。
……
五陵市开元商厦钢琴展示台前,有一个打扮的很普通的女人站了很久,服务员们因为这女人已经来了很多次都是看看不买,所以不前去招呼,这女人看着钢琴上面的标价,心里再次叹了口气,有心再问一下这价格不能优惠点了,可是觉得自己都懒得说话了。
这个女人伸手摸了摸眼前的琴键,终于要恋恋不舍的离去,抬头间看到了一个西装笔挺的男子在自己面前也在瞧钢琴,女人仔细一看,果然是他,有心想打招呼,心里却觉得惭愧,于是犹豫着低头要走,这个男子却一脸惊喜的说:“牛……大姐?牛姐,你好啊!”
牛阑珊被这热情的称谓给叫的站住了脚:“小冯,你也好啊。”
冯喆笑笑的说:“真是好久不见了,牛姐一点都没变,我刚刚还差点不敢认了呢。”
“牛姐一个人?……我也是,这真是,我还时不时的想起牛姐呢,真是何处不相逢。”
牛阑珊那年在司法局出了事,最后几经辗转,去了市监狱工作,工作上可谓一直的不尽人意,而生活每天的按部就班,在轮回不尽的柴米油盐中日复一日,她早已经不是当初在司法局老干部处那会意气风发,也没有那时的指挥方遒了。
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冯喆,眼前的这个男子和那会几乎没有什么变化,更多添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牛阑珊和冯喆说了几句,就想离开,冯喆却要邀请牛阑珊去哪坐坐,说这么久不见,不和牛大姐好好叙叙,那怎么成?
冯喆盛情难却,牛阑珊也有心前往,略微的推脱一下,就答应了。
冯喆一边和牛阑珊走着一边说一些显得热情但是又没有什么实质内容的话,他说话的时候侧着身子,宛然当初和牛阑珊一起外出的情形,牛阑珊感受到了这一点,往日的记忆,点点滴滴的,重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