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守株待兔(1 / 2)

 “我们老大呢?”

对面问话过来,苏进便将弩头朝庙内指了指,意思也是很明了、自己往后看,不过……在这个时刻,甘丁显然不会…也不敢往后看,看着这书生镇定自若的模样,他心中的信心动摇了,难道老大他们都被……他赶紧甩了甩脑袋,使劲儿将脑中的想法甩出去,脑门上的汗水却是蹭蹭往下掉,旁边的石荣咬牙抽出背后的朴刀,嘴里骂骂咧咧的。不过这时候,却是对面的书生先说话…

“左手边那个……”

他将弩头偏向石荣,石荣立即将朴刀护在胸前,不过此时不停从指缝间往外钻的血已经暴露了他的状态。

“我的短匕寸长为三……”书生语速很缓的说话,“刚才尽数捅入你左上腹部,以这柄短匕的锋利程度,我想你的脾脏已经完全破裂了,脾脏是人体血库,所以现在你的腹腔内应该在急速出血,虽然腹部创伤的短时致死率不过一成,但由于你出血的厉害,腹腔必定肿胀,会致使你身体各器官供血不足,所以……在我说到这里的时候,你应该开始有呼吸困难的症状了……”

他慢慢的叙述着,言态平静到没有一丝波澜,似乎是在说一件很普通的事实。而相反的是,石荣此时精神高度集中,紧紧的盯着书生说话,不敢有丝毫差池,就怕对方偷袭发弩箭过来……随着书生慢慢的讲述,他竟然真的感觉自己呼吸有些急促了,视线也浑浊了起来。

“…不过、这还不足以致死,但倘若你在这种情况下还要强行牵动身体的话,我想、急速的出血会让你即刻休克而死,或许你会想着和我同归于尽,但是很遗憾……你可以抬一下你的左肩……”

人有时候就是这么奇怪,虽然石荣听不大懂苏进的话,但还是暗暗地牵动了一下自己的左肩,忽的一声闷哼,好似铁捶般的钝痛瞬间麻木了肩关肘,使得他按着腹伤的手不受控制的无力起来,血涌出来更快了!但为了不让对方看出来,他咬着牙关硬是不出一声。

“是不是感到左肩钝痛、抬起无力?”

对面似乎没有从他嘴里得取求证的意思,继续平铺直叙着自己的话,“那是因为你腹部的出血流向了横膈膜,辐射产生肩膀钝痛,而且通常是左肩,相信我、也就是说你的左肩已经不能正常作业了,最起码是在未来的两个时辰内,但你被捅伤的左下腹却必须有一只手压住涌血,不然你走不出三步就会因剧烈出血而休克死亡,所以在这种情况下,你得用你抓刀的右手压着,可是这么一来,你就腾不出手来跟我搏杀,或许你可以尝试用嘴咬着你的刀柄,不过我想以你现在的精神状态,应该无法集中精力做这种高难度的搏杀,那么……对于你…目前最理想的选择应该是……”他顿了顿,而后淡淡的将目光看向石荣…

“束手就缚吧”

大汉听了不禁勃然大怒,就凭这个杂碎,还想让我束手就缚!或许是身体的悬殊差异,他一开始就对自己充满了强大的自信,甚至以为即便自己被捅伤,但收拾这个皮包骨头的书呆子还是绰绰有余的,但现在听这书生在那儿狂妄自大的替自己分析现状,最后竟然得出只有束手就缚的结论,还真是……好笑他脸上闪过一丝残忍的笑,心中已然怒不可遏!抓紧朴刀就要向苏进砍,但人刚一用力,脑子就一阵晕眩,这人直直的就想往下跪!边上的甘丁眼疾手快,一把将他用力搀住,小声安稳他稍安勿躁,而这大汉现在是完全焦躁不起来了,脑袋晕眩的只想跪躺下来,这打在身上的风雪,竟感觉从未如此的冰冷过,他确实已经……

不行了。

书生扫了眼脚步已然不稳的大汉,而后将视线移到瘦子身上,弩头也挪向他。

“至于你……”书生看了看他抓着短刀的左手,轻轻说了句…

“左利手是吧。”

嗯!这甘丁握着短刀的手微不可见的打了个颤,但还是强行保持住了脸部肌肉不走形,“我…”他努力端平心态,“…不知道你说的什么意思,难道只是因为我左手拿刀吗?”他发了声嗤笑。

“自然不仅是这个…”苏进看着甘丁说,“我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过……”

苏进在对面平静地说着话,虽然甘丁脸上表现出一副不屑的模样,但实际上却是按下心头焦躁在听,苏进确实说中了,他就是左利手!也就是左撇子,在这个时代,左利手是逆于人世的,左手寓意富贵尊荣,已故让左手去操持粗活,那是受世人鄙夷的,这可以算作右利手对左利手的偏见,但没有办法,时代便是这样,所以宋人平日对自己左利手的事实都是讳莫如深的。

“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过……”

对面继续淡淡的嗓音夹着风雪过来,“凡是惯用左手的人,他身体的重心会不自觉的往左,所以左脚用脚会比右脚重,平日在石板路上可能看不出来,但在现下的雪地上,这个差异就很明显了……”他顿了顿,“你的左脚印要比右脚印深很多…”

甘丁心头一震,赶忙往自己脚下看,可还没看个真切,一声清脆的破空声便传了过来,等他要抬头之际,一把短小的箭矢已经“噗嗤”地插进了他左胸,随即、雪幕中传来…

“不好意思…你输了。”

……

……

雪花儿静静地飘着,残破败落的破庙屋坡上,苍旧的布瓦不停的往下滑,最后清脆的碎在雪地里,外边白杨林的枝颤声随着风曳而渐渐消靡下来,似乎是暴风雨后的短暂平静。

主堂内,篝火被架高了,光焰尤即涨高了一尺,晕黄的光鲜慢慢流泻开去,映在周遭四墙上。此刻,一种堪似鼠蚁爬动的摩擦声回荡在主堂内,昏暗的光线里…一个衣着锦袍的文人用力的将一具浑身血污的尸身拖到土地老爷前,而后头脚摆正,接着出去又拖了具进来。就这样一具接着一具,从高到矮、次序排好,等将最矮那具不过五尺身长的尸首摆放好后,便在那儿插着腰喘气了……目光间、有意无意的在那具五尺身长的尸身上多停留了半顷,这具尸身上没有什么血污,那异常黝黑的脖子上只有一抹淡淡的血痕,但这时……却是如此刺眼。这文人叹了口气,脑海中浮想起了之前那段对话…

……

“这毕竟只是一个孩子,到时候送进大牢调教两年就是了,没必要这样……毕竟,只是个孩子。”

“呵”,“陆主簿以为我是瑕疵必报的人?”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论如何,他爹死于我手,此子性子坚毅又兼手段硬气,怕是此后眼里只有仇恨,一个人身上倘若只剩一种负面情绪后,那他活着……也只是一具行尸走肉罢了,每天都独自承受着苦痛与思念,那份煎熬……甚于生死,即便有朝一日他能事成,手刃了我报成父仇,但他这一生、也已经毁了……”

“再说之后我的子嗣又会以他为仇恨,这便是佛家说的冤冤相报了,来来去去的、总归是没有意思的事情,贻误的也是今后几代人,今日我将这恶人做了,即便是担了罪孽,它日下了地府、也是一力承担,总是好过今后无尽的纠缠,而这孩子也可以免受尘世苦罹,也算是一举两得了……你说是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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