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并没有找到王女的下落，但是可以确定的是她应该还在人世，只是不知道如今在何处为奴未婢，或者已经不在汴京了，这些都说不定，清明虽然是祭祖踏青的大ri子，但是如果对方真的身处异乡，怕也是很难再回到这边来祭奠。</p>
苏进想着，忽然旁边六子的声音打断了他，“苏大哥，不行了不行了还真有点闹肚子。”他哎哟着捂着肚子往深丛中跑。</p>
苏进笑了笑，早跟他说了不听，不过眼下也不去说他了，自个儿把余下的纸钱垒成小土丘，拿蜡烛点上，瞬然间……明黄的火焰熊熊而起，那炽热的火光映照在苏进侧脸。</p>
他没有说话，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就这么直直的站在墓前看碑。</p>
两块墓碑，两条人命。</p>
荒芜的四周让这片肃杀显得更为yin冷，跳动的火光印上墓前的冷食上，带有些明灭不定的棱角，几阵yin风扫过，卷出几片纸火掉到了苏进跟前。</p>
他撂袍、下蹲，将这几片没烧尽的纸钱重新丢回火堆里，最终一切都化为黑sè的灰烬，只有煌煌的明烛还在墓前律动。</p>
这时候，那去树丛里方便的六子也跑了回来，他提溜着裤头，也不知道是不是意犹未尽，“苏大哥，你好了没？”</p>
苏进点了点头，“回吧。”</p>
“好嘞”他拍手打拳的把东西利索的一收，赶紧是前面开路，心里头就想着早点去那府尹大人的踏青会上玩。</p>
“咕噜咕噜”的车轮行进声在乡间的小泥路上颠簸，苏进也确实有些累了，就进了车厢小憩一会儿，原本计划是要看球场用地的，不过眼下显然没这时间，只能以后再说了，至于手上这纱布木板，只能等那踏青会回来再卸了。</p>
“六子，驾稳点。”这颠簸的车厢坐久了还真有些吃不消，尤其是眼下这副不靠谱的身体。</p>
“好的，您坐稳了”</p>
前头那小跑堂也是没个坐样，抓耳挠腮的努力把车驾稳，等这车上了官道时，忽的迎面而来一驾桐皮油顶马车，那小跑堂不禁多瞄了一眼，这荒僻地儿居然还有人过来。</p>
“呼啦啦——”的一声，两辆马车对驶而过，只有几阵猎风在中间萦回生响，简直就像一个定格遗悔的画面。</p>
那对错而过的马车头上，驭车的车夫也微有诧异。“这荒郊野外的，怎么还有马车折返……”</p>
“怎么了单叔？”车厢里面有少女的问声。</p>
那车辕前的老车夫压了压毡笠，“也没什么。就是见了辆马车从这村里出来。”</p>
……</p>
马车咕噜咕噜的行进在乡村的泥路间，深浅不一的泥坑使得车厢不断的上下起伏。</p>
里头有两女子，正是之前阁楼里的李、慎二女，此时李师师身穿素镐，脚纳熟麻，发无点滴饰彩，脸去淡妆薄粉。瑶姿间、尽是一片从容幽韵。她身边的慎伊儿一身浅青的对襟长褙，腰上系的是柏青的软巾，不过头饰亦是尽除。只留乌黑的青发挽成椎髻，但已是极为漂亮的姿容。她嘴里继续哼哼着不连贯的小调……</p>
“每天过得都一样，偶然会突发奇想，只要有了……”唱到这儿忽然偃了下去。“…幻想就会无限延长……”</p>
轻快的调子虽然古怪。甚至唱到有些地方都要忍俊不禁的笑出来，但不知道为何，这些稀奇古怪的曲调一点也有没有低俗之感，反倒是一种令人感到温馨的俏皮感，少女唱着唱着，总会笑场出来，其中一些生疏的咬字和词汇令她难以适应，所以都是哼哼着马虎过去。旁边的李师师瞥了她一眼，不禁微笑出来。</p>
也就这时候。前面的车夫勒住缰绳，“吁——”马蹄渐渐收住。</p>
与前面的苏进不同，这两女子轻车熟路的就找到了那处小yin坡那儿，马车停在坡脚，车夫没有跟上去，就在车上候着，两女子提着香烛生钱徐步攀上，虽然土坡并不陡，但是对这些下着碎裙的女子来说……还是有些不便的。</p>
“呼——”、“呼——”山风渐渐吹了起来。</p>
坡上有绿树植株，杂草荒芜，两人拨着碎枝杂草进去。在王寅墓前的是苏氏父子的墓地，按照原本的习惯，都是先在这边稍作拜祭之后再去王寅那儿，只是如今……这墓前的竟然生有一堆纸钱灰烬，零星闪灭的火星明白无误的表明这里刚有人来过。</p>
“姐姐，这……”慎伊儿不禁把装着香烛的手箱搁了下来。</p>
这已经不用多说了，墓碑旁的杂草都有被人清理过的痕迹，而且……李师师把目光往前望过去。</p>
果然……</p>
王寅墓前的灌丛草木也有被人清理过的迹象。</p>
“姐姐，有人刚来过！”慎伊儿几乎跳将起来了，拉住她师师姐的手，“姐姐，肯定是刚才那辆马车，现在追上去还来得及！”</p>
李师师凝望着苏家的墓碑，嘴唇微微的翳合着，似乎有千言万语要出来，但是……这一切都只能化为无尽的沉默。</p>
但是她的手却止不住战栗，对！是战栗！一种不知所措、一种对于未来恐惧的战栗！！握着女子手的慎伊儿脸上极为讶然，这是她第一次从女子身上感受到这种极为明显的情绪波动，以前的师师姐，不论是遇到再大的挫折，都从没有流露过一丝负面情绪在脸上，哪怕是上元前的那次……也没有，可是今天……</p>
“姐姐，我们赶紧追上去吧！”</p>
她极力想把女子拽走，但是却如同拉拽着万斤重石一般。女子的眉娟垂的很沉，似乎有一道yin暗浮在眼眉下……</p>
“够了。”</p>
最后只有这么一句丢了出来，很平静，平静到谁都听得出来里头暗藏着一种近乎撕心裂肺的压抑。</p>
“姐姐！！”</p>
慎伊儿急的直跺脚了，不过就这关头、她脑中忽然闪过什么，也顾不得后果如何了，“姐姐！我跟你说……”她沉了口气，“其实……我偷看过你那锦盒，所以…所以……”她不知该怎么往下说……</p>
不过就锦盒二字，便已让女子心绪大乱了，她颤着身形、但还是极力忍住了内心波涛汹涌的起伏。</p>
嗫嚅着嘴，想了又想。</p>
“我……我心意已决，伊儿你不用多说了。”</p>
正当这时，山坡下忽然没有任何征兆的传来一少年的声音，还有丛草被踏扁的琐碎声，离这里近乎咫尺之距！</p>
“…肯定是刚才解手的时候掉的，苏大哥你等等，我去去就回。”</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