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得先死了再说。”</p>
“俺要是白死了呢？”</p>
“甭恁多废话，现在摆在你面前的情况是：你要是不上吊去死，孙玉香肯定是死，你要是上吊死了，孙玉香或许还有个活头，因为她不是个没头脑的人，完全可以把罪责都推在你身上。”张本民说完，丢了支烟在老孙头面前。</p>
老孙头没有犹豫，捡起烟就点着了，连着口猛吸。</p>
“想清楚了就赶紧点，找根小绳，小屋顶一挂，踩个凳子打个结，头一伸脚一蹬，凳子倒了，你就有可能救你闺女孙玉香一命。”张本民用平静的语气道，“这会儿就甭想着回去见闺女了，要不外面的王警官看到了，就会说你跟她是合谋杀害了马玉顶，到时一起判死罪。”</p>
“是，是你告发的么？”老孙头开始抽泣。</p>
“你觉着呢？”张本民把一盒红塔山扔到了老孙头腿边，“没有好酒好菜给自己送行，抽顿好烟也将就了。”</p>
说完，张本民转身就走，他不担心老孙头会留啥字条，因为那个老东西根本就不识字。</p>
一直坐在地上的老孙头没有吱声，只是低声地呜咽着。</p>
这一夜，张本民没有睡，他等到天放亮的时候，叠了几沓烧纸去了坟地。</p>
“爹，你说，俺恁样做是不是过分了些？”张本民跪在他爹张戊寅的坟前，点着了烧纸，自言自语，“你肯定会说俺不该的，可是……”说到这里，他抹了抹眼角，“可是这次，俺不会听你的了。现在的俺，已经不是从前的俺了，哦，咋说呢，现在小时候的俺，已经不是从前小时候的俺了……”</p>
就这样喃喃自语着，张本民一直跪在坟前，想着无尽的往事。</p>
早饭前后，大队仓库管理员郭红绫尖叫着奔出了大队部的大门，歇斯底里地喊着老孙头死了，上吊死了。</p>
一时间，涌来了众多人，唏嘘不已。</p>
孙玉香也从家里跑了过来，蓬头垢面，鞋子也跑掉了一只。她扑到老孙头脚下，哭得死去活来，别人拉都拉不动。</p>
郑成喜叫来了白事料理，招呼了一个班子，赶紧处理后事。</p>
“是嘎娃，是那个小流氓羔子！”孙玉香哭得快没了力气时，一下想到了张本民，“是他，是他害死了俺爹！”</p>
“甭说胡话了，他一个小孩子咋能害了你爹。”有人安慰着孙玉香，“你爹可能是有啥想不开的了，一时昏了头寻了死，走就走了呗，也算是个开脱吧。”</p>
“不不不，俺爹没有啥想不开的，他，他肯定是被害死的！”孙玉香说着爬了起来，“俺这就去找，找那个小流氓羔子，头两天他跟俺吵架，可是说过要把俺爹作弄死的！”</p>
“吵架时说的都是气话，哪能当真？你现在是伤心过头了，脑瓜子不灵光，容易胡思乱想呢。”庄邻们实在难以理解，一个小孩子咋能把一个老头给弄上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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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俺清醒得很！”孙玉香连鼻涕带眼泪地擦了一把，“非去找不可！”</p>
“你这样去找算个啥？”刘胜利说话了，“要是觉得你爹死得不正常，可以去找公安来嘛。”</p>
“俺不找公安，俺就自己去找！”孙玉香像疯了一样。</p>
这时，张本民出现了，他从坟地回来了，道：“不用你去找，俺来了！”。</p>
“好啊，你，你竟然还有胆子来这儿！”孙玉香一下冲了过去，伸出了鸡爪般的手指，要挠张本民的脸。</p>
不过，孙玉香的鸡爪手并没有挠到张本民的脸上，而是连同她整个人都僵在空中，因为张本民小声问了她一句：是不是马玉顶从家的水井底下爬了出来？</p>
韩湘英和郭红绫平日里是孙玉香使唤的人，这会儿看她跟个泥人似的一动不动，自然要上前帮个手。</p>
两人摇晃着孙玉香好一会儿，也不见她回神。</p>
“哟，莫不是丢了魂儿？”韩湘英说。</p>
“那得赶紧叫一下，要不老恁么挺着可不行哦。”郭红绫马上叫来了白事料理。</p>
“抽她嘴巴子就中！”白事料理见惯了这种情形，“抽，多抽、狠抽，然后把胳膊腿使劲扳一扳。”</p>
这招挺管用，只是那么几下，孙玉香就长长地出了口气，身子也软了下来。不过令人意外的事，她一开口就是傻笑，说着胡话，就跟喝醉了一样。</p>
“伤心过度了，等她歇息歇息就行。”白事料理说完就走了，还得张罗一下赶紧让老孙头入土为安。</p>
丧事得正儿八经地办，由侄儿代替子嗣拎汤壶，领着送葬的男队。女队领头的自然是孙玉香，她可是亲生亲出的闺女，只不过因为有些痴痴呆呆，旁边还要堂姐妹扶着。</p>
张本民远远地看着，并没有半点怜悯，只要想到孙玉香的种种丑恶嘴脸，反而觉得还不够解恨。“俺可以让你不死，但一定要让你疯掉！”他握着拳头说。</p>
夜里要守灵，就在老孙头的棺材旁。</p>
孙玉香失魂落魄，几乎没啥自主意识，动不动就出来满院里游荡，有时还走出大门外，站在巷子里发呆，不过马上就会有人把她拉进院内。</p>
张本民就在大门外看着，终于得了次机会，孙玉香傻愣愣地走到巷子里，身后还没有人跟着。他便小步快移过去，压着嗓子拖着声音，对孙玉香道：“玉香，玉香呐，俺是马玉顶，俺是马玉顶噢，那井底下很冷，很冷的啊……”</p>
孙玉香随即发出一声刺破天的尖叫，直挺挺地仰面昏倒在地。</p>
张本民相信，有了这么一下，估计孙玉香该彻底疯掉，看来明天可以开始下一步的事情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