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糕点,谢谢。”花二坐到赵熙行对面,顿了顿,加了句,“十月晚侵骨,公子候良久,若是惹了伤寒,我吉祥铺四颗脑袋都不够砍。”
原来是这个理由才让他进屋。
赵熙行的一颗心突突往下沉。脸上却仍看不出波动,淡淡颔首:“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有劳姑娘周全。”
顿了顿,似乎又很不甘心什么,赵熙行强调了句。
“吉祥铺曾进献花样子,得母后欢喜,于国于民有功。本公子断不会因为五谷杂娘之恙,而治罪于尔等。所以,往后诸如此类,姑娘无需忧心。”
花二点点头,作势就要去开房门:“既然无担罪之忧,公子糕点也送了,这便请回?”
赵熙行微怔。又见花二说得认真,一时间脸色变幻,却硬是从绣墩上站不起来。
“这个……你,你晚膳没怎么用,我需得看着你吃完了才……这也是考察民情,体恤下民……”
花二看着男子绞尽脑汁的编着胡话,脸上却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不由好笑。
这哪里还是个完美无缺的圣人,根本是个口是心非的呆子。
许是也察觉到这番说辞太可笑,赵熙行住了口,不敢去看花二,只偷偷撩起衣袖,再次确认了遍九字真言。
拿出圣人的讲究,三省三察,确认自己半个字没错,他的窘迫遂变为自信,重新目光灼灼的看向花二。
前后变化不过瞬息,尽数落入花二眼中,她噗嗤一声笑出来。
见女子笑,赵熙行的自信略有崩塌,愈发坐立不安,蹭一下站起来:“还是于礼不合,不合……告,告辞……”
花二忍住笑,连忙唤他:“火塘都还没烧旺呢,公子再坐会儿吧。十月的天可冷哩,坐暖和了再走。”
赵熙行迟疑两番,这才重新坐下,低着头,忽的低低一句:“你……到底是如何想的呢?”
花二一愣:“您是东宫,民女能有什么想。”
赵熙行摇摇头,深深看向她,幽夜般的眸子里,烛火微晃。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那天藏宝殿你我都心知肚明,何必再欲盖弥彰。前时,你当我是东宫,敬我畏我躲我,如今,互相都明了的事,你又当如何看我呢?”
花二没说话。她拿了并州剪,去挑烛花,烛火荡漾在她眸底,有些晦暗不明。
是了,如何看待赵熙行呢?
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圣人东宫,还是踢羊皮球砸了她花儿的赵沉晏,亦或是最陌生的故人,彼此都活在回忆里。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
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时间这条长河划开的,是碧落黄泉,也是彼此都非了当年心境。
“我不知道。”良久,花二放下剪子,凉凉一叹,“那天东宫宝库,若不是你激我……我倒宁愿永远跪拜你为东宫,帝宫民间两个世界,故人永远也不要相见。”
“你在怨我么?怨我那天激你?”赵熙行接了话,指尖在箭袖中攥紧了,“若我说我是故意呢?我故意要逼着你面对今朝呢?”
一连四个问句砸下来。花二的眸有霎时恍惚。
怨么?她最该怨的人是自己。今朝呢?她也不知今夕何夕。故人终有一天会相见,赵熙行不过是个抛砖引玉。
花二低头一笑,寒凉瘆骨。
“……我总觉得吧,糊涂点,余生几十年,也就过了。何必执着些真真假假,自添烦恼呢……”
女子话还没说完,就感到一片阴影投下,唬得她愣愣住口。
赵熙行不知什么时候冲到她面前,低头看着她,星眸深处噌一声燃起的火,咫尺间,笼得女子无可逃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