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琦琦心下诧异,她的印象里高中阶段完全没有这个人,李智文从小就是个资质一般的孩子,中考的时候孟琦琦考到了省重点,李智文似乎只去了个一般学校,初中之后他们的生活就完全没有交集了。李智文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那是一段多么青涩多么稚嫩的岁月。自从去了不同的学校,李智文放学后总会骑着自行车绕道到孟琦琦学校门口等她放学,然后默默看着她穿过马路走进政府大院的后巷,消失在一片泡桐树中。那时候的孟琦琦和现在一样清瘦,薄薄的肩膀背着大大的书包,耳朵里总是插着耳机,嘴里总是背着英语,旁若无人地走着,李智文喜欢看初夏的暖风吹乱她耳边的短发,她会从她的世界里短暂地仰起头,顺手撩开脸上的碎发。有些人你说不清她到底哪里好,可当她从眼前经过的时候,心里痒痒的浑身都熨帖。此后一碰到同样的夏日、同样的暖风、同样的味道,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一刹的美好。李智文后来打听到孟琦琦要考北京,牟足了劲儿也要去北京。可惜第一次高考铩羽而归,第二年走了国防生的名额才去了北京,可学校却在昌平,好不容易等到不用训练的周末请了假、坐了两个多小时的公车到了孟琦琦学校,却发现她已经和别的男孩儿牵了手。李智文那天徒步跑到天安门守了一夜看升旗,国歌响起的时候他哭得不能自已,可他一点不后悔,他为自己的梦想拼过了,也尽力了。没想到命运兜兜转转,现在孟琦琦就坐在他的车后座上,曾经的触不可及,似乎已经唾手可得了。
孟琦琦尽量避开李智文的目光,她知道最理智的做法就是割断和李智文的联系,可是有多少年了,没有这种被异性关注的感觉了,又有哪个女人不享受这种被喜欢着的欢愉呢?只不过曾经的恋爱关系,让孟琦琦自觉关闭了接收爱的讯号的雷达。其实孟琦琦完全没有处理男女关系方面的经验,她不知道怎么才可以让彼此的关系仅仅维系于朋友,前几天才下定决心要好好和李智文说清楚,今天放在眼前的好机会,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李智文把孟琦琦送到地方,临走的时候嘱咐她:“你以后要去哪儿啥的,就给我打电话,千万别客气。”孟琦琦说:“怎么好意思一直麻烦你呢,谢谢啦智文。”等李智文开车走远,孟琦琦在心里对自己说,还是不要给自己找麻烦的好。
到了表哥家门口,不等孟琦琦按门铃,门就被打开了,大舅妈笑眯眯地轻声说:“来了啊,嘘,在里面睡觉呢。”说完,从鞋柜里拿出一双软底布拖鞋,孟琦琦心里诧异,这都几月份了,怎么还穿布拖鞋。大舅妈轻手轻脚地带着孟琦琦先去洗了手,然后才进了外间的卧室,发现小侄女并没有睡觉,表哥正晃着玩具引导她自己翻身。看见孟琦琦来了,表哥也轻声轻语的,抱起穿着背心裙的小胖花说:“看看谁来了,姑姑来了!”小婴儿似乎懂事了一样,咧嘴笑了,露出一颗小白牙,孟琦琦的心立马就化了,她接过小宝宝简直爱不释手,戳戳小肉脸,捏捏小手手。“小花你没睡啊?我还以为你睡了呢。”表哥伸了伸胳膊,揉着僵硬的腰,有一点无奈地说:“是她妈妈在睡觉,有一点动静都不行啊。”大舅妈送进来水果,听儿子这么说也是满脸愁容。
小表嫂慧慧比表哥小很多,大舅妈满意她就觉得她年龄小听话,而表哥的态度就是没有态度,反正配合父母完成传宗接代的任务就好了。慧慧各个方面都很一般,不过表哥是二婚,也勉强算般配吧,只是表哥拒绝办酒,就那么悄无声息地领了证。在往年的家庭聚会中,小表嫂的存在感很低,甚至吃完饭孟琦琦都记不清楚她长什么样。直到小表嫂怀了孕才开始扬眉吐气,大舅妈更是为自己的眼光而沾沾自喜,“我当初就觉得这姑娘好生养,能生儿子!”小表嫂似乎也在为这个目标努力着,每天胎教的时候就“儿子”长,“儿子”短的。谁想到老天爷最善开玩笑,离预产期还有些日子,小表嫂突然就见红了,胎儿脐带绕颈医院直接就给做了剖腹产,更离奇的是之前B超照出来的男孩,结果生出来却是个女孩儿,大舅妈虽然被啪啪地打脸,可想着还能要二胎,也算是欢天喜地,表哥更是展现出结婚以来难得的喜悦,他捧着这团柔软的小嫩肉眼神里流露出无限的温情,而小表嫂却彻底崩溃了,她被表哥的眼神烫伤了。她原本以为表哥年长她许多、不善言辞,虽然谈不上多喜欢她,但是对自己和娘家人都有理有节,所以她认命了,她想着只要给他们老顾家生下头孙,那她在这家里就算立下足了。可惜啊,是个女孩儿,而更可悲的是,她发现她的丈夫并非是块儿捂不热的石头,他会爱会温柔会体贴,只不过不是对她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