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都顺承门三个城洞,左贱右贵,中间非权贵不开。
今日却听得一声金号,中央的城门叫四个卫兵一齐推开。城内百姓纷纷跪在两旁,心想定是元廷哪位权贵自此路过。
但见数十个精壮的蒙古武士骑着高头大马护在两旁,领头的是个冠带羊首纹饰,身着绿甲的英俊青年。在众多轻甲武士护卫中,又由八个红衣衙役抬着一顶金色大轿。
那轿子的绸面上纹以四爪金蟒,轿中所坐的是个蒙古王爷。
大部队无声无息地穿过顺承门,跪在街道两旁的百姓各个低垂脑袋,无一人敢昂首窥探。
忽地,一阵狂风袭来。跪在街边一汉子的草帽被掀飞,伴着一阵黄沙打向为首那青年。
“嗯?”绿甲青年伸出一只手,轻飘飘便将草帽捉在手中。
这阵风沙太大,抬轿的几个差役手脚不稳,摇摇晃晃间只能落轿歇息。周围的卫兵却是各个将手按在刀头严阵以待,以防发生不测之变。
风沙过后,绿甲青年驻马环顾四周,喝问道,“是谁?”
丢失草帽的汉子瘫软在地上,爬到马前磕着头,哆哆嗦嗦道,“小民......是风......是风......”
话未说完,只听见冷冷一声,“惊扰王爷,罪该万死。”
又听见武士拔刀的声音,那汉子差点吓得当场昏死过去。他心底一片冰凉,心道自己要命丧黄泉了!
正绝望之时,忽然听见轿中人一声呵斥,“虬牙笃!”
骏马绿甲青年伸手止住了行动,马下那汉子拼命磕着头,嘴中不停叨念着“小的该死”。
红衣差役将轿帘子掀开,只见一个天庭圆润饱满、面相富态的中年男子徐徐睁开了双眼。他头戴着一顶圆形的金兜鍪,以一串明珠穿成垂緌系在脖间。这人一脸不怒自威之相,正瞪着眼睛目视前方。
“是梁王!”些许百姓看了一眼,认出了这位元廷中少有的好人。
绿甲青年下了马,几步来到轿前,伸手扶着梁王下了轿。武士围住了四周开始戒备,梁王缓缓走到那汉子身前。
那汉子身体抖得犹如糠筛一般。梁王左右看了看,忽地伸出手,对跪在地上的汉子淡淡道,“来,起来......”
那汉子惊疑不定地被梁王扶起,又弯着腰曲着腿,紧紧低着头不敢直视梁王,还一个劲说着自己该死的话。
“让你受惊了......你不要害怕.......”梁王和善的语气让周围的百姓都是大惊,纷纷抬起脖子望向场上。
梁王果真如传说中那般爱民如子!百姓们左顾右盼,都从彼此的眼神中看到了惊讶和不解。
梁王和颜悦色地对那汉子道,“不是你,是那风惊了本王,与你无关!”
说着,他又看了身后的绿甲青年一眼,“我儿鲁莽,都怪本王督导不严.......”
梁王瞥了绿甲青年一眼,他赶紧将地上的草帽捡起,但已经碎成了两半。
梁王对着世子冷冷哼了一声,接过草帽转头又和颜悦色道,“去亲王府找总管换一顶新的!”
那汉子接过草帽,连忙鞠躬,口中不停道着“谢王爷”。
待大部队又出发,梁王将绿甲青年召到轿前,一脸不悦道,“虬牙笃,你刚刚为何要对那人对刀子?为父是怎么教你的?”
绿甲青年正是当朝皇帝的同胞兄弟梁王的世子,蒙名虬牙笃·扩阔帖木儿,汉名叫做王保保。
王保保嘴角一抽,直接道,“那汉人惊扰了王驾,我杀他不冤枉。”
话刚说完,只见梁王对他招了招手,示意他附耳过去。
王保保刚将头伸过去,就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我看你是跟着你师父练武练傻了!”
梁王叹了口气,徐徐道,“我大元朝廷不到百年,如今却已经是乱象四起,危机四伏,稍有不慎便有倾覆之险啊......”
“父王,哪里有如此严重。”王保保不以为然道。
“我大元统治之下的人民,你以为如何?”梁王忽地问道。
王保保道,“人分四等,汉人第三、南人最低,这些人死不足惜,不足取之。”
“嗯。”梁王点了点头,“你这想法同朝廷中大多数人一样,甚至皇兄也是如此,所以我才对大元的未来充满了担忧。”
梁王看着王保保又说道,“如今你的武功已超过大多数王府武士了,是该好好学文了,文武兼备,将来你才能成大事。”
提起学文,王保保就有些头疼,但又不敢忤逆梁王的意思。
“杀人不过头点地,但你是否想过,今日你杀那汉子固然解气,但却在汉人间埋下了仇恨和恐惧的种子。这些东西,假以时日都是非常可怕的。”梁王意味深长地说着,“行霸道杀戮,只能使人口服;唯有王道仁政,才能使人心服。要想长久地统治中原大地,非得王道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