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信的弟子正是刺探西夏军情的弟子之一。此时西夏屡屡侵犯大宋边境,占土扰民。丐帮身为北地武林领袖,自然以锄强扶弱、匡扶黎民为己任。
这名弟子满身血污,仍旧奋不顾身将讯息传回,自然极为重要,且必异常紧急。
乔峰接过信件,正要查看,忽然背后一个声音道:
“乔峰,蜡丸传书,这是军情大事,你不能看。”
众人一惊,是谁如此大胆?但见一个白须飘动、浑身补丁的老乞丐走来。
乔峰拱手见礼道:“徐长老!”
这徐老长在丐帮中辈份极高,今年已八十七岁,前任汪帮主都尊他一声“师伯”,丐帮之中没一个不是他的后辈。
众人都是一惊,心道他退隐已久,早已不问世务,今日却突然出现在杏子林中,听他口气似乎也是有事而来。
乔峰也敬他三尺,将纸团递交过去。
徐长老道了声“得罪”,接过纸团,目光扫过众丐,最后落在全冠清身上,又朗声道:“马大元遗孀马夫人片刻便到,她有要事要与诸位商量。”
乔峰满腹疑团,心道马夫人一向不问帮中之事,此时如此兴师动众又是为何?他虽不明,但却感觉似有一张无形的密网正罗织着网向他。
“此事关连重大。”徐长老只说了这六字,再也不说什么,向乔峰补行参见帮主之礼,便即坐在一旁。
康敏要来了,那就是乔帮主的身份将大白于天下。不过,杀死马大元却不是自己老爹。他们说起马夫人康敏,慕容复才陡然想起——似乎是康敏和奸夫白世镜被马大元撞破奸情,这才动手杀人灭口。至于为何要嫁祸给慕容博,慕容复却是想不明白了。
这时马蹄声又作,两骑马奔向杏林而来。丐帮在此聚会,路旁固然留下了记号,附近更有人接引同道,防敌示警。
慕容复并不做声,他在寻思着如何揭破这桩子龌龊事。乔峰是他结义大哥,他契丹人的身份是瞒不住了,但不白之冤没必要继续承受。
过了一会儿,来了两个人,却是一高一矮两个老头。高的是谭婆,矮的是谭公。
慕容复也只是听过二人的名号,今日却是第一次遇见。二人武功虽然不高,但在江湖中的声望却是不低,是散人中的大家了。
乔峰对二人见了礼,虽不知这二人为何也会突然大驾光临,却不敢怠慢。
先是谭公谭婆,紧接着,铁面判官单正带着泰山五雄也到了。这些个都是江湖上有名的人物。这铁面判官最好主持正义,江湖中哪里有不平之事哪里便有他的身影。
乔峰心道,今日这丐帮内部发生动荡,难不成单正是为此而来?不应该啊,怎么算时间也不合理。
单正和乔峰打了照面,紧接着道了句“请马夫人出来”。乔峰这才明白,他是马夫人请来的。
话音刚落,只见树林后转出一顶小轿,由两名健汉抬着,快步如飞,来到林中一放,揭开了轿帷。
轿中缓缓步走出一个全身缟素少妇。
康敏!
慕容复也不禁多看了她几眼,确实是长得冰清玉洁,但实际上却是艳魅入骨,生性放荡!她得不到乔峰的青睐,便要亲手毁掉这个他。这是个拥有着非常可怕占有欲的坏女人。
只是在大多数人眼中都认为她是一朵白莲花,让人见了她满脸的清纯便忍不住心生怜惜。
一朵黑心莲......
康敏下了轿子,低着头,向乔峰盈盈一拜,“未亡人马门温氏,参见帮主。”
“嫂嫂,有礼!”乔峰也还了一礼,却没有多看她一眼。
康敏眼中闪过一丝怒色,转而又瞧见了乔峰身边的慕容复。
这公子哥好俊美!康敏心中暗道,但却不知此人是谁。
她虽然用白纱遮住了面容,但慕容复仍旧察觉到了她探寻的目光,若有所思地微微一笑。康敏还以为他是倾倒于自己的美貌,心中暗自得意。
乔峰见状,还以为马夫人是为了马帮主亡故的线索而来。
“但二弟绝对不会是凶手,此事我必须向马夫人说明。”乔峰自然也明白马夫人对他的一丝淡淡的情愫。只是他们之间是万万不可能的。
此时不只是丐帮中人,谭公谭婆还有铁面判官都在场。仅凭自己一张嘴,恐怕难以让他们相信,慕容复是无辜的。毕竟乔峰也只是凭感觉判断的,并没有确凿的证据。
乔峰思索间,听见单正道:“乔帮主,贵帮是江湖上第一大帮,数百年来侠名播于天下,武林中提起‘丐帮’二字,谁都十分敬重,我单某向来也是极为心仪的。”
上来就是一顿吹捧,说得虽然也是实话,但乔峰却觉得有些不对劲。
“不敢!”他拱手谦道。
徐长老咳嗽一声,道:“泰山单兄父子,太行山谭氏夫妇今日惠然驾临,敝帮全帮上下均感光宠。马夫人,你来从头说起罢。”
来了!接下来就要到指证之时了。
马夫人低声说道:“先夫不幸身故,小女子只有自怨命苦,更悲先夫并未遗下一男半女,接续马氏香烟……”
不得不说,康敏这戏也是演得很足。慕容复若是不知道她的本性,恐怕也会以为这是个孤苦无助的俏寡妇了。
“小女子殓葬先夫之后,检点遗物,在他收藏拳经之处,见到一封用火漆密密封固的遗书。封皮上写道:‘余若寿终正寝,此信立即焚化,拆视者即为毁余遗体,令余九泉不安。余若死于非命,此信立即交本帮诸长老会同拆阅,事关重大,不得有误。’”
“这信上内容却是和乔帮主的身世有关......”
她说到这里便戛然而止,杏林中一片肃静,似乎一个针落在地上也能听见。
先是四大长老伙同全冠清叛乱,紧接着,徐长老又连同铁面判官、谭公谭婆突然造访......乔峰愈发明白,其中必定是有一个巨大的阴谋在对付自己。只是他素来坦荡,又未曾做过什么亏心事,倒是想看看他们能够用什么方法来构陷自己。
徐长老又咳嗽几声,说道:“此事说来恩恩怨怨,老朽当真好生为难。”
他这两句话声音嘶哑,颇有苍凉之意。脸上十分为难,动作却是十分麻利地解下了背上包裹,取出了一封书信。
徐长老捏着书信,低沉着嗓子说道:“众位兄弟,到底写这封信的人是谁,我此刻不便言明。徐某在丐帮七十余年,近三十年来退隐山林,不再闯荡江湖,与人无争,不结怨仇。我在世上已为日无多,既无子孙,又无徒弟,自问绝无半分私心。我说几句话,众位信是不信?”
群丐四目相对,都道:“徐长老的话,有谁不信?”
徐长老向乔峰道:“帮主意下若何?”
乔峰也道:“乔某对徐长老素来敬重,前辈深知。”
“好。我看了此信之后,思索良久,心下疑惑难明,唯恐有甚差错,当即将此信交于单兄过目。单兄和写信之人向来交好,认得他的笔迹。此事关涉太大,我要单兄验明此信的真伪。”
说罢,他便将信传给单正观看。
单正看完后,却是“咦”的一声,不禁道:“竟然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