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佛域僧人和妖族修士,不断向内压缩包围圈,仙廷修士感受到的压力越来越大。一些反击时过于冲动,将自己身体暴露在外,和那些不够机灵防御不周全的修士,开始陆续受伤。
佛域僧人和妖族修士仗着人多,一部分人手用火力压制仙廷修士,一部分人手交替突进。这种战法虽然简单,但只要行动敏捷、配合得当,却是十分有效的进攻方式。很快,仙廷修士的活动空间,就被压缩到施展不开的境地。
当然,在这个过程中,也有身手敏捷、反应迅速的仙廷修士,给妖族修士和佛域僧人带来了伤亡。只是两相对比,后者的损失并不大。
妖族和佛域阵地相交的街边,超出仙廷修士弓箭射程的地方,有一座三层阁楼。阁楼框架还算完整,李晔望着仙廷修士的阵地,和飞鸿大士在屋顶并肩而立。
“仙廷看似被压着打,根本抬不起头来,实则我们进攻到这一步,再想往前推进就不容易了。此刻双方距离已经不远,在仙廷修士依托屋墙,布防完整、以逸待劳的情况下,我们的人离开掩体冲锋,很难不被半路击倒。”
李晔如是说道,以他的军事素养,对战场形势的判断自然不会差很多。
之前他攻黄景元的时候,之所以能迅速近身,还是靠的设伏,出其不意,而且对方防备不严,仓促之间无法形成完成战线。
但是眼下不同,仙廷修士虽然局面不利,但阵脚并未大乱,在方才这段交战的时间中,在黄景元的调度下,仙廷修士有限的战力都被布置在最合理的位置上,发挥着最大作用。
飞鸿大士面无表情不置可否,或者说她脸上只是没有特别的神色,也没有特别的态度。
在大多数时候,她都是气度洒脱不羁,言行淡然随性,看不出什么情绪。
她饮酒时豪放狂野,不饮酒时沉默寡言,两相形成鲜明对比。
如果不是她的名气太大,太多人一见到她,便知道她佛域菩萨的身份,仅看她的做派,怕是都要误以为她是道门仙人了。
飞鸿大士不说话,李晔也不以为意,毕竟他才刚刚算计了人家。
李晔继续道:“陈继真和黄景元作为七十二地煞之首,仙廷派来一统天下,整肃凡间,维持道门正统秩序的‘钦差’,手里不仅有压制妖族的秘法,还握着仙廷赐予的法宝。这两人联手,实力非凡,大士可有把握应对?”
之前李晔跟黄景元交过手,饶是他已经领悟帝道第二境,并且秘境还缩小了两人修为的绝对差距,他仍是没有正面战胜对方的机会。而黄景元和陈继真联手,必然是一加一大于二的结果,李晔自然不会想着自己去跟人家硬拼。
飞鸿大士作为佛域大能,在下界之前,无论名声还是修为,都远不是陈继真和黄景元可比,虽说如今颇有“虎落平阳被犬欺”的意味,但李晔仍旧对她有些期望。
飞鸿大士用生气的目光瞥了李晔一眼。
这一眼饱含警告与不忿意味,就像李晔对她做了很无理的事,她受了很大的委屈一样。
飞鸿大士没好气道:“战斗是你挑起的,佛域也是被你拉下水的,现在难不成还要我给你擦屁股?”
李晔闻听此言,一时说不出话来。
这话的确很有道理。而且说的都是事实。从客观上说,事情的确就是这么个事情。
关键在于,飞鸿大士那等高高在上的大能,说这话时竟然用了控诉的语气。
充满了冤屈。
就连李晔都不禁暗觉惭愧,深感对不起人家。
半响,李晔咳嗽两声,赶紧转移话题:“擦屁股这词实在太过粗俗,从大士嘴里说出来,感觉很是怪异。”
飞鸿大士哼了一声,“跟你做的事比起来,我倒是觉得这个词高雅得很。”
李晔:“......”
他无话可说倒不是被噎着了,而是飞鸿大士说话时的姿态,十分鲜活灵动,跟邻家女孩无异——她轻哼的时候,甚至还扬了扬鼻尖。
这对常人而言,自然不用觉得奇怪,但眼前的可是飞鸿大士。且不说她在世人心目中,是那端庄神圣不容亵渎的存在,就是在河东之役碰面的这段时间,她也总是淡然平和、面无表情的。
她一直像是画中人。
但是此时此刻,她却从画中走了出来。
李晔汗颜道:“释门常说,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世人也说大俗即是大雅。”
“放屁!”飞鸿大士回答李晔的,竟然是这两个大出他意料的字,她抬起精致无暇的下颚瞟了李晔一眼,竟然有几分彪悍的泼辣意味,跟酒店的老板娘一样。
随后她以又略显不屑的口吻,对李晔道:“善就是善,恶就是恶,黑就是黑,白就是白。若是善恶不分,黑白不辨,世间岂不乱套了?”
李晔反驳道:“美之为美,斯恶矣。世间事,善恶混杂,黑白交融,简单的善人恶人、好事坏事,都是很少的。大士如此武断的说善就是善,恶就是恶,岂不有失偏颇?如若不然,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又如何理解?”
——“色”是声色世界,寓意世间万物,“空”是空无一物,是虚无。说色即是空,就相当于道门中说“有”就是“无”。所谓大道三千,其实万变不离其宗。
飞鸿大士哂笑一声,竟然径直坐在了屋顶上,掏出酒壶仰天一头大灌,一抹嘴就开始跟李晔长篇大论。看她兴致勃勃的样子,竟然是来了十分浓厚的谈性,要跟李晔坐而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