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名深陷重围的供奉,在身周刮起万叶旋风的同时,看到围困自己的人,不是身体被团团爆开的血雾包围,就是飙出一道道血泉,而自己却浑然无事,哪里还不知道是援军到了,当即毫无不犹豫,大吼一声就分别冲向一名真人境!
索勋的兵变他们始料未及,突然到来的强援更是出乎意料,直到现在,两名供奉都不知道局势到底在经历怎样的交锋,他们只清楚一点:索勋要发动兵变,但是被人提前堪破,在关键时刻派遣高手来破坏了!
难道是节度使及时察觉了索勋的反意?
可他前不久才来见过索勋,又离开去阳关了。
这是节度使的回马枪?
他俩想不明白。
但两人都是不愿附和索勋的人,眼见强援到来,屋中的五名真人境,霎时间就遍体鳞伤,看着很是严重,信心顿时大增,而关键在于,到底是谁在出手,他们都没看到!
孰强孰弱再明显不过,两名供奉无论是从感情上,还是从理智上,都知道该怎么选择。
战斗来的突兀,结束的同样迅捷。
两名供奉轻而易举击败了两名真人境。
不是他俩战力卓绝,而是对方被叶刃伤得不轻不说,还大大限制了行动力,他俩只是一个猛攻,就拿下了各自的对手。
而当他俩解决掉敌人时,另外三名真人境,几乎是同时倒在了血泊中,浑身没有一寸好肉好骨的直抽搐。
索勋被白练绕住了脖子,那柄意图挡住白练的宝刀,反而在白练的缠绕下,划破了他的脖颈。要不是他及时把宝刀收入储物袋,只怕自己的脑袋已经搬家。
被白练捆成一个粽子,丢在堂中直滚的索勋,好不容易停下身形,勉强直起腰身,就被堂中景象惊得说不出话来。
他的属官、幕僚成了满地碎尸,能留下个囫囵尸体可供辨认身份的,少之又少,大滩的鲜血正在往外蔓延,廊柱、帷幄、墙壁窗户上,满是泼洒的血迹。
几名真人境尸体尚算完整,但也是血肉模糊、面目全非。
堂中只站着三个人。
两名不服他的供奉,和那名腰间受创的都指挥使。
三人都在俯瞰着他,眼中充满鄙夷、仇恨,尤其是都指挥使,咬牙切齿,看来很想过来把他碎尸万段。
“是谁?!你们到底是谁?!张淮深,你这个阴险老贼,给我滚出来!”索勋脸色涨得青紫的大吼,他认为是张淮深算计了他。
他看到了对他出手的人。
一名身着紫黑长袍,气质阴暗毒辣的美艳女子,正扭着纤细的腰身,迈动笔直的长腿,优雅悠闲的从窗户那边走过来,气质雍容,风华万千。
虽然她脸上没有太多表情,但眼中的轻蔑之色却不加掩饰。
索勋张大眼愣在那里。
这个人,他不认识。
张淮深的老底他再清楚不过,对方身边,怎么可能有这么强的高手?怎么会有自己不认识的人?
难道对方比自己还要老谋深算?
这不可能!
两名供奉却看着门外的院子,虽然没有像索勋那样,把眼睛瞪得老大,但惊艳之色却掩盖不了。
院子里,一名漂浮在半空,浑身被飞叶光罩旋绕的娇小女子,正缓缓下落。
对方身着紫白衣裙,面戴纱巾,不见真容,但只看那双空灵纯澈的眸子,就知道必然是世间罕有的美人,说不定有倾城之色。
“你......你们,到底是谁?!”索勋看看堂中的女子,又看看院中的女子,有些发怔,又满是不甘。
身着长袍的艳丽女子,紫黑的唇角微微一动,看着索勋淡淡道:“杀人。”
走进大堂的白裙女子,来到手握白练的女子身旁,一起看向已成阶下囚的索勋,乌黑的眸子犹如清潭,黄鹂般的嗓音分外清新,平静道:“杀魔。”
不仅是索勋,都指挥使和两名供奉,都在同一时间浑身一颤,如梦初醒。
年长些的供奉情不自禁道:“倾城!”
年轻些的供奉接过话茬,不无激动的补充:“倾国!”
都指挥使终于反应过来,想起了某个声名赫赫的传奇,禁不住深吸一口气,满是敬畏的道:“大少司命!”
索勋哀嚎一声,仰面瘫倒在地,眼中再无生气,也完全没了挣扎的意思。
万叶飞花,赤手白练,杀人又杀魔,倾城又倾国的大少司命当面,他竟然没有在第一时间认出,就算是被大卸八块也不冤了。
索勋双目无神的看着房梁,无意识的呢喃:“安王,原来是安王......怪不得我会败,会败得这么彻底,真是一点也不冤......”
都指挥使和两名供奉,也都意识到了,他们的强援原来是安王!
安王虽然没有当面,但却不妨碍他们一脸敬畏的畅想安王英姿,对索勋的话也无比认同。
阳关城楼前的安王,一直没有再出剑。
面前攻防城关的两军战士,激战正酣。
法器床弩特有的弩弦闷响声,依旧在各处不断响起。随着一根根碧幽弩矢飞射而出,白衣僧兵群中便会被清理出一道血线,在本已尸横遍野的战场上,再制造出一条笔直的尸骸血路。
练气中高端的释门修士,不断从各处奔向弩矢飞出的地方。但是不等他们靠近法器床弩阵,就被一队队悍不畏死的归义军强者死死拦住。
而当双方战事激烈的时候,法器床弩就会在彭祖山的指挥下,换个角度,或是换个地方,继续发挥它的威力。
因为移动的频繁,法器床弩发射弩矢不再连续,运转负担反而减轻,这么久的战斗过去了,只有一架损坏,而且还不是爆开,只是崩解,被彭祖山修了修,竟然又能用了。
随着战斗持续进行,围绕法器床弩阵,张淮深竟然在极短的时间内,开发出了诱敌、聚歼、惑敌、反扑等多种战术。
被法器床弩吸引过去的练气中高端僧人,时常遭受埋伏好的归义军重兵当头棒喝;而他们离开的地方,僧兵又因为丧失高段战力,被归义军反击,杀得从城墙上消失。
通过这些战术的灵活运用,归义军虽然战斗艰难,死伤惨重,却硬是顶住了僧兵团一轮又一轮的猛攻,还给对方造成了极大杀伤!
“人杰。”这是楚南怀对张淮深的评价。
“人才。”这是李晔的评价。
“名将之资。”这是李岘的看法。
南宫第一眼看众人都发表了见解,而且一个比一个精辟,一个比一个有道理,自己也想发表一下真知灼见。
但是搜肠刮肚,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优于众人的评价,只觉得能说都被他们说尽了,一时间很是沮丧,觉得自己错过了出风头的大好机会。
打定主意,下回碰到能发表评论的人和事,一定要率先开口,不被别人抢了好词,南宫第一心里这才稍微舒坦一些。
看了一眼天色,见已是夕阳西下,李晔把张淮深叫了过来,没有保留的对他道:“归义军内部存有隐患,这事你怎么看?”
张淮深怵然一惊,连忙抱拳解释道:“回禀殿下,归义军中虽然有些小争斗,但并没有人心生二志,来之前下官已经确认过了,绝不会有人影响阳关之战,请殿下......放心!”
想到不能把所有真人境都调来阳关,张淮深又觉得心虚、惭愧,后面两个字就说的没什么力量。
李晔脸上露出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索勋一直想要拉你下马,现在只怕已经和张淮鼎联合,要在瓜州发动兵变了。”
张淮深禁不住双手一抖,额头上冒出细细的汗珠,“殿下......怎么会知道索勋,这......”他忽然想到什么,霎时间面如土灰,“难道殿下已经接到消息,他们在瓜州......生变了?!”
如果对方果然兵变,归义军内部一乱,阳关还怎么守?沙州、瓜州还怎么守?他张淮深身为节度使,罪莫大焉!辜负了李晔和众人的血战,更是难辞其咎!
张淮深硬着头破看着李晔,只希望这件事没有发生。
“他们已经调集人手,排除异己,准备兵发阳关。”李晔一句话,让张淮深禁不住后退三步,只觉得天昏地暗,差些一屁股坐在地上。
不过李晔接下来说的内容,却让张淮深瞬间又活了过来,“此事,我已经派人帮你平了,索勋和张淮鼎两人,现在都被捉拿。”
说着,他指了指甬道下的墙根,“你看。”
张淮深纳罕的伸头去看,就见索勋和张淮鼎,被绑的像是粽子一样丢在墙根。
“殿下,这......”张淮深没想到会在阳关看到这两人,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回头看李晔时,只觉得对方身形伟岸,高如山峦,又如大海一样深不可测,尤其是脸上若有若无的笑容,有摄人心魄的力量。
直到这时,张淮鼎才发现,李晔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两个气质迥异的美人。
李晔拍了拍张淮深的肩膀,示意他不必惊慌,笑着宽慰道:“天快黑了,僧兵团的攻势会停一阵。跟你说这事,无非是让你不必再担心瓜州,趁着天黑,去调集重兵,合围眼前这股秃驴。”
张淮深是兵家奇才不假,但官场斗争方面就差了些,要不然也不会被索勋壮大到这个样子,金无足赤人无完人,李晔并无怪罪他的意思。
听到李晔这番话,张淮深才陡然意识到,原来,阳关的战斗,已经到了分胜负的时候。而看李晔把诸事处理得如此利索的样子,很显然胸有丘壑,对一切都尽在掌握,现在,只要他能调集重兵完成对僧兵的合围,此战就能大胜!
念及于此,张淮深几乎压抑不住自己顶礼膜拜的冲动,连忙下拜,心悦臣服道:“下官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