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盆盆血水从屋子里端出来,从刚开始的黑色慢慢变成红色,宋夫人神色已经不是焦躁可以形容,宋哲深深叹了一口气疲惫得似乎一下老了十岁,他伸手用袖子遮住了宋夫人的眼睛,也遮住了那张无声流泪的脸。
姒郁站在门外,轻裘缓带,广袖宽袍,白衣如树梢上一点明亮月光。
他始终没有多余的情绪,只是唇畔噙笑,浅色瞳仁里一线自始自终都在的柔和散开来。
温柔到绝情。
*
直到日头西斜一切才结束,文益顶着精疲力尽一张脸从里头出来,手都有些抖,他没看宋家夫妇,只是站直身子向天上看了一眼,疲累地动了动麻木的右手哑声:“暂时没问题,先别急着进去。”
宋家夫妇迈出的脚僵在原地。
然后文益慢吞吞一小步一小步挪到姒郁身边,低声:“一炷香的时间。”
姒郁颔首,礼貌而周全:“宋大人,借令公子几句话的时间。”
他显然只是告诉宋哲一声,说完就径直进了宋远安房中,宋夫人欲拦,宋哲无声将她挡在了身后,冲她摇了摇头。
宋远安什么都好,在同龄人中无论是心智或是行事都足够谨慎,但这样的出身不可避免会带给他自己都无法察觉的骄傲,压压他的锐气并不是坏事。
尤其在对方是姒郁的情况下,宋哲眯了眯眼,神色冷静。
屋内。
宋远安模模糊糊看见一道白色身影在身边,他困难地睁了睁眼。
“她让我救你,两个条件。”不等宋远安彻底清醒姒郁就慢条斯理开口,他语调沁凉。
“京城外百里从城有一支军队,我要你在两年之内取代主将的位置。”
宋远安整个人都没有丝毫力气,唇色苍白,他吃力地动了动唇瓣。
姒郁不等他反应,继续:
“我会娶秦照照。”
“而你还远远没有护住她的能力。”
“宋家手里拿着的东西根本没有给你们置身事外的机会,而我给你了。”
姒郁并没有多待的意思,他刚欲走就被拉住了衣角。
他看着那只手,无声眯眼。
“你……到底……是谁?”宋远安气若游丝,他一字一句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从城隶属边关之地长岭,而长岭对其余三国有绝对震慑作用。姒郁居然能插手千里之外的事情,绝对不单单是一个商人那么简单。
他脑子还不清醒,但人并不蠢。
屋中是未散尽的血腥味,混着沉闷药味。
姒郁袖中指尖微微一动,那截衣袍在宋远安手里应声而断。他压低身子,墨发低垂,鼻尖痣妖异,神性顿敛声音莫测:
“宋家给你这么好的机会,并不只有装纨绔这一条路。”
宋远安的眼睛赫然睁大。
……
秦照照没有再去宋府,她开始想事情,那些刻意被她逃避的扔开的事情从万俏的溺水开始直到宋远安中毒。
似乎并没有关联,但她分明记得前世这两件事发生在同一天,而且都不会是意外。
她坐在屋内半晌没有动,一盏幽暗烛火将映在她乌黑分明的瞳仁里,寂寥又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