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只是咧嘴一笑,“瞒不住您,实实在在的夏松出身,往祖上倒腾六七辈,还是个不大的官,平常这口中州腔调隐而不用,见过中州人,不知怎的就全记上心来,收也收不住。”
小二仍喋喋不休,说着那天青阁如何了得,叫徐进玉明日千万留神,打不过认输就是,那脸面来来去去总能赚回来,可要是命丢在这,说句难听些的,什么都要成空,却不如留得青山在,能打则打,打不过溜门跑路,一点也不寒碜。
但徐进玉饮过两三碗烈酒,想的却是另外一码事。
近乎三月时日,这位中州来的小二,在这客栈之中任人打骂欺凌,总是唯唯诺诺,连掌柜见了此人,都很是不屑,大概便是因小二不曾落户在此,怕是早就被人知晓乃是中州人,故而虽同是小二,却终日被其余小二欺凌,连用饭时候都需排在最末尾来,可仍是朝人人都笑脸相迎。
不论夏松还是紫昊,所谓中州诸地,赚银钱养家糊口,多半都不如在此赚的银钱更多些,虽要平白无故低声下气,不过谁人会同钱财过不去。
也许只图多取些银钱,这位小二背井离乡,兴许还撇去家中妻儿,来此地受人白眼轻看,为的不过碎银几两,郁气孤苦,不知多受了多少。
而小二显然酒量不济,饮过两碗酒便面红耳赤,这才发觉自己话多,倒像是涨了旁人威风,灭了徐进玉的心气,连连怪罪自己话多,正要弓着酸楚腰腹离去,却被徐进玉叫住。
“客官,明日可是生死斗,不可再多饮,还是趁早歇着为好。”
徐进玉摆手。
“若是我明日胜过那天青阁之人,想烦请小兄弟想一件事。”
“我去过夏松,如今各行各业,并不似你所言那般差,即便发财要难些,可总是好过身在异乡漂泊孤苦伶仃,有时也可回去瞧瞧,中州诸国,不比东诸岛逊色太多,何况人如高树,远离故土身在异乡,总有归心。”
“不如我们打个赌?”
因常年劳累责罚致使弓腰难直的小二,听过这句话后,眼中终究是光华闪动,艰难滚了滚喉咙,挤出来个极牵强的笑意,随后像是抛却胸口巨石一般,开怀笑过几声,连腰杆都伸直许多。
“那咱一言既出。”
“驷马难追。”
深沉秋夜里,徐进玉回屋盘坐,横枪在膝,彻夜微合两眼,直至东方微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