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头研的磨甚得顾浔心,一时间他倒是忘了她是个八岁的孩子。姜雨眠却是一句怨言都没有,默默站在案边研磨。
直到中饭顾浔瞧见她颤颤巍巍夹菜的手臂时,才寻思是不是自己太过分了。安来好像说过她手受伤了?
姜雨眠察觉到对面有一道一直盯着自己的目光,心里不禁有些慌乱,颤抖的手更加抖得厉害,筷间夹着的菜忽地就落到桌上。
“我……”姜雨眠内疚极了,眼睛微红,“不好意思。”
顾浔轻轻叹了口气,这小丫头也太小心翼翼了。想着他便伸手去拿放在姜雨眠面前的公筷,那小丫头却吓得肩膀一抖,往后缩了缩。
但顾浔只是为她夹菜到碗里,都是她方才动过筷的菜碟。姜雨眠受宠若惊,小声道了谢,就默默往嘴巴里塞。
饭后,顾浔看着她空得反光的瓷碗欣慰地点点头。
“安来,去把那清伤露拿来。”
安来脚步一滞,啧,这小主子怎么还记着这事?那不过是他胡诌的一个理由,岂不是要露馅了?
他取来药瓶,心里忐忑,面上却是波澜不惊。
“自己擦擦。”顾浔将药瓶递给姜雨眠。
姜雨眠一脸疑惑,擦什么?
顾浔瞧见她这憨憨的表情,忍不住叹了口气,“过来。”
姜雨眠慢慢踱着步子走过去。
顾浔轻轻卷起她的衣袖,露出一截细白的手腕。腕上留着许多黑灰色的旧伤疤,新伤只有一道浅浅的红痕。
顾浔皱眉,“谁弄的?”
姜雨眠低下头,“我自己不小心划到的。”这是路上的丫鬟打闹时撞到她身上,头上的钗子划的,伤口不深,她便谁也没说。
一旁的安来也没想到,他随口诌的理由竟然是真的。
顾浔看着她脸上淡淡的神情,有些来气,“受欺负告诉你哥了吗?”
姜雨眠抬头看着他,嘴角缓缓咧开,笑道:“我不疼的,不用告诉哥哥。”
顾浔心里猛地一滞。
他低下头,藏住脸上的怜悯,恶声道:“不论疼不疼,受欺负了都要说出来。”说着他便往她的手臂上抹药,动作不算娴熟。
姜雨眠看着眼前的面容有些发怔,除了哥哥和奶娘,这是第一个对她好的人。
眼眶渐红,她侧过身,悄悄抬袖擦泪。
“明明才八岁,怎么过得跟八十岁一样,不会哭不会闹,怎么拿糖吃?”顾浔忽然叨叨起来,“你哥也真是,大你七八岁呢还任由别人欺负你,真是给我们男人丢脸。”
姜雨眠扁扁嘴,“哥哥待我很好的,你误会他了。”母亲去世早,宅院里又不安生,许多莫名其妙的罪罚都是兄长待她受过的。
顾浔抬眼看看她,小脸满是倔强的表情,似是听不得旁人说她兄长到半句话。
顾浔冷哼一声,轻轻帮她放下衣袖。
妹妹乖巧懂事,还这么护哥,顾浔忽然就羡慕起姜玉风来。
姜雨眠看着他,浅浅笑了起来。好像,这个总是冷着脸的世子爷也没有那么可怕?
顾浔瞅见她看着自己笑,状似嫌弃地别开脸,嘴角却轻轻扬了起来。
饭后,姜雨眠想要继续研磨,却被顾浔制止了。
“是我研的不好吗?”
顾浔一瞧着她那双闪着失望的眸子,心就去软了软,
“不是,”顾浔拉着她往案后走,“来帮我念诗。”
顾浔新描了画,想要再配一首诗。姜雨眠看着手中的诗词本,心里有些发虚。
“念啊。”顾浔提着笔,侧过头催促。
“浮,浮香绕曲岸,圆影,影,”姜雨眠顿住,握着书卷的手渐渐发紧。
顾浔偏头过来瞧,轻声道:“圆影覆华池。”
姜雨眠的脸红了红,点点头。她没去学堂上过学,认的字不多。
顾浔转身提笔,行云流水地将诗句写完。
姜雨眠站前一步,夸赞道:“好看。”
顾浔默声,嘴角往上翘了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