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离斗(1 / 2)

 伯安、仲平两兄弟不敢多耽,忍痛将陈国先尸身弃到后园水井里,抬石板盖了井口。()张潇心头难过,朝井口揖了一揖,陈羽眼光闪烁,不知在想些什么。他二人看他兄弟难过,也不多话,自回自房了。

张潇回到房中,默默打着了火镰,对灯枯坐。忽见桌边放着一个托盘,上有三个馒头,一碟小菜,一双银筷。张潇心中愧道:“原来他们已将饭菜送到房里!我若早些看见,就无须出门寻找,也许就免去这一场惨祸了!”转念又想:“生死有命,陈国先自食恶果,也怪我不得。”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没想到张潇更加愧疚,自言自语道:“你为什么给自己找理由开脱?人都死了,你还说人家坏话做什么?”

第二日清早,陈家在前堂召集了众人,从长房到旁支,从子弟到仆役,以及各位江湖人士,张潇和少林也在其中,只缺了陈仲平,不过他不是主要人物,且诈伤在先,倒也无人问及。当着大家的面,陈氏各房各支的家长朝陈羽拱手作揖,承认了他的族长地位。陈伯安本无称长之心,只是迫于父亲压力才和陈羽相争,此刻包袱一去,面色平和,并无不甘之相。恒因奇道:“我以为他们还要磨好几天,怎么这突然就一团和气了?”张潇笑笑,道:“也许是顿悟了吧,不是说众生皆可成佛么!”恒因摇摇头道:“只是这变化也太大了点,不过也好,总胜过前几日里兄弟阋墙,令人心寒。”

之后又转到陈家祠堂,陈羽祭奠了列祖列宗,答谢了众位江湖朋友。一番忙完,已是时近正午,便又回到前堂,摆上流水宴席,众人吃喝了一顿。饭后,张潇同延空一起向陈羽陈述去意,陈羽道:“前几日让贵派看了笑话,小子心中好生愧疚,日后还请二位多多关照。”二人自是满口答应。

张潇又去和陈剑诚告了别,陈泰亲自牵出紫电,二人将张潇送出好远方回。少林派那三人向西去了,张潇却要向北,因此无法同行。张潇骑在马上心想:“不一路也好,那个恒远似乎不甚友好,延空若再提起陆鼎之事,也是难以应答。远离这两人,免得生出矛盾,让大哥难堪。”

张潇心知一旦出了陈家大院,难免会有金龙帮的人来生事,于是剑不离手,小心警惕,沿官道而去,边行边想:“昨夜如若陈国先没有自绝于世,我到底该怎么抉择?我应该站在哪一方?”看看四周,冬日的阳光洒在路旁雪地上,令人感觉既是寒冷又是温暖。他回想父兄所传的江湖经验,书本记载的礼义纲常,似乎全无解决办法,心生迷惘,喃喃道:“下次再遇到这种无法避免的情况,我该怎么做呢?阳光也是避无可避的,可它到底是寒冷还是温暖呢?”

张潇心中杂思纠结,也不加鞭踢蹬,任紫电小跑而去。半个时辰后,已将周家口甩得看不见了踪影。周围一片素白,只有远处偶尔出现的一两家面摊冒出的淡淡炊烟才给这世界增添了些许生气。张潇深深呼吸了一口野外清冷的空气,精神一振,双腿一夹马肚,流星般向前而去,冷风迎面而来,吹在脸上甚是舒服。张潇心道:“惭愧!我吃得饱穿得暖,才会觉得冷风这般舒服,那冻馁的饥民却不知怎么痛苦了。”

这时忽听背后一声呼喊,隐隐约约似是恒因在叫:“二弟!”张潇忙勒住马头,回身看去。路上几无行人,视程极远,远方一人身着鲜红袈裟疾速飞奔而来,果然是恒因。

张潇心中惊讶,不知恒因为何前来,下马到路边等候。不多时恒因赶到跟前,张潇看他一路疾奔,却只是面色微红,竟然连大气都不喘一口,心中惊骇恒因的内力绵长。恒因不待张潇发问,先大笑了一阵,而后道:“我终究还是赶上你了!终究还是赶上你了!”

张潇奇道:“大哥有何急事?适才在陈家为何不说清楚?”暗想:“难道他要告诉我少林派的机密,不愿被他师叔师兄知道么?”心中生出无限向往,凝神听着恒因的回答。

恒因道:“我兄弟二人昨夜辩驳了诗歌的韵律问题,对吧?”张潇点头应了,恒因有点不好意思,又道:“我平生只爱两件事,除了诗文,便是武术。二弟乃名门之后,造诣定然不凡,可否和哥哥切磋一下?”张潇一怔,没想到恒因竟是为此,微笑道:“有何不可?小弟也有此意。”

恒因道:“其实昨夜结拜之时我便想动手了,却怕伤了和气。这一别不知下次何时见面,适才走在路上,踌躇好大一会儿才拿定了主意。没想到你这马这么笨,竟然被我追上了!”说完又是一阵大笑。张潇听到他竟然说紫电“笨”,哭笑不得。

二人来到一片开阔的雪地,对面站好。张潇已拾了一根手指粗的树枝,权当长剑,恒因却是空手站在那里。张潇心想:“本以为他是个诗僧,谁知还是个武僧。”也不多客气,以棍为剑,摆了个门户,恒因跨前一步,当头一拳轰然而来。

恒因适才狂奔几十里,连口大气也不喘,这苦修十五年的佛门内力端的不可小视。张潇不敢怠慢,全力施为,挡住恒因来势。他的剑法承自首阳派前任掌门张玉霆,轻灵飞动,以刺、撩为主,扫、挑为辅,和灵活的身形配合,使出来甚是潇洒秀丽。恒因皱眉道:“花拳绣腿,临敌时不一定有用。”张潇也不争辩,笑道:“有理。”只是施展剑招,轻轻将恒因攻势化去。

二人均是门派中年轻一代的翘楚,昨夜里一场辩论,今日便动上了拳脚,虽说结拜了兄弟,却彼此不服,相争之意甚浓。一开始还斯文客气,没用全力,斗着斗着,拳脚之中便带了风势。

恒因觉得面前站着的是个秀气纤弱的公子哥,只须一指头过去便可推倒了,可待他真到了张潇跟前时,又觉得束手束脚,只能施展六七分力量。这正是张玉霆剑法中的精妙之处——看似柔弱,实则攻其所必救。以攻为守,自然事半功倍。恒因一连用了拳、指、掌、爪几种手法,招式妙绝,气势磅礴,表面看去,完全占了主动,也有好几次几乎攻破了张潇的剑招,但张潇总能在关键时刻力挽狂澜。

又过得片刻,恒因只觉张潇手中的枯枝结成了一道淡淡的网布在自己身前,喉头愈来愈紧,几乎连呼吸都不畅了,心道:“这样不行!”手中化拳为掌,连出两招,逼得张潇剑势一滞,趁机聚气低喝了一声。张潇同他近在咫尺,毫无防备,只觉眼前一花,心中大叫:“狮子吼!”忙奋力舞动枯枝护住身前,后跳一步,不想肩井**却撞上一件硬物,右臂一麻,手中枯枝掉了下去。

原来恒因低喝一声,已用上了自家内力,正是佛家绝学“狮子吼”。若非恒因修行日浅,只怕张潇当场便晕了过去。饶是如此,张潇那一刹也是眼花耳鸣,他鲜有临敌对阵的经验,虽知少林派有这门功夫,却忘记要防着这招。恒因早已转到张潇身后伸指等着,张潇向后跳出,正好将**位送了上去,树枝脱手落下。恒因虽然胜了一筹,但显而易见,并不怎么光彩。

张潇虽惊不乱,迅速矮身,左手一抄,在树枝落地之前已将树枝抄在手里,顺势向后一撩,划出一个圆,带起地上的一串雪沫直袭恒因胸腹。恒因猝不及防,低呼一声,双臂交叉,挡住了张潇。

若张潇手中拿的是剑,他双臂已被削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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