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潇看着张随远去的背影,甚是不舍。()丁毅之道:“我们回去罢。”张潇叹了口气,道:“你们先回去,我想一个人走走。”丁毅之同太平九对视一眼,道:“左右无事,你自己游荡游荡也好。”张潇跳下马来,将缰绳递给丁毅之,丁毅之探手接过,和太平九并驾回城了。
张潇目送他二人远去,站在原地半天没动。一阵清冷之风吹过,他不禁打了个寒噤,看看四周一片寂寥空旷,叹了口气,向城中慢慢走去。此刻他心中,有许多少年人的心思纠结。
“人一旦有了功名地位,便想着著书立说,借此流芳百世。丁老门主另创了一套鹰爪功,是不是也存着这个心思?圣者闻一知十,吐辞为经举足为法,举手投足间都是大智慧、大奥妙,丁门主虽名为‘中材’,可以他这般出类拔萃的人物,自创武功并非难事。”
“功夫本是克敌之用,他的那套功法强身健体则可,临敌时却如那日沈宽所说,‘端庄有余而克敌不足’,因此原先的鹰爪功虽然阴险狠辣,声誉不佳,却仍然习者众多。端庄有用么?好看有用么?真正到了生死关头,还不是胜者为王?”
“可是……为达制胜不择手段,这样妥当吗?古往今来这么多盖世大侠,每一个都是光明正大、堂堂正正地完全用武功压倒对手。若用阴险手段,即使取胜也无法服众。”
“不过话说回来,武功强的便是胜者么?到底是以力服人还是以理服人?假若一个大魔头旷世无敌,那么……咳,这‘理’,也是长存的么?我看也不尽然,那郑远山老伯就是个最好的范例。”
“人生百年,白驹过隙,我又想这么多作甚?就算我穷一生之力维持这不知所以然的‘公理’,又能如何呢?”
张潇年轻的头脑里胡思乱想了这许多,眉头不自觉地紧紧绞在一起,思绪越飘越远,到了后来,直变成一片茫然,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愁的是什么了。
他脑中纠结万端,走路不快,直走了大半个时辰,才走到城门口,忽然听到一阵嘈乱的喊叫。
张潇茫然抬起头来,却见是几个大大小小的孩子互相追逐。前面一个稍大的孩子约莫十二三岁,浓眉大眼,身材粗壮,满脸坏笑。后面两个稍小点的大约有六七岁,边叫边从后追来,一人手持桃木剑,另一人却是空手。
张潇看到那支桃木剑,依稀想起就是这两个小孩子在前几日晚间把自己当成欺负丁紫瑶的坏人,由此想起丁紫瑶,心中的烦闷不由一轻,想:“这两个小家伙又在‘行侠仗义’了。”嘴边竟浮出一丝微笑。
前面那个大孩子跑着跑着停了下来,转身叉腰道:“你两个还追?累死你们也追不上我!”两个小孩子气喘吁吁地停住,那个空手的孩子满脸涨红,大声道:“贺大郎,你为何又在孙老伯的胡辣汤里放煤渣?”
那大孩子,名叫贺大郎的,满脸鄙夷道:“老子偏要毁了他一锅汤,让他重新做一锅,让他赶不上做买卖,让他没钱买米买盐,哈哈!”
那个拿着桃木剑的小孩子显得冷静一些,对他同伴道:“龚航,你先喘口气。”转向贺大郎道:“大郎,孙老伯哪里得罪了你?你以前天天去他摊子上喝汤,他都没问你要过钱的,难道你忘了么?”
贺大郎道:“谁让他是瘸子?我偏看他不爽!哼,一个瘸子,下回我还要往他锅里放死老鼠、放死虫子、放大粪……”
那龚航气愤道:“傅嘉睿,你说这人可恶不可恶?”贺大郎脸色一沉道:“你说谁可恶?”那傅嘉睿叹口气道:“大郎,孙老伯虽然残疾,却是个好人。你若这样子,你老了瘸了也不会有人看顾你的。”
贺大郎骂道:“你爸爸才老才瘸呢!”龚航更加生气,叫道:“还费什么话!我来教训你!”说着劈手夺过身边傅嘉睿手中的桃木剑,冲上两步向那贺大郎头上打去。贺大郎一时没防备,额角挨了一下,不由怒气勃发,大叫了一声,双手当胸向龚航推去。龚航力小,被推倒在地,连翻了两个跟斗,手中木剑也脱手掉在地上。周围大人小孩听得此处喧哗,纷纷围拢过来,只当是看热闹,却没人出头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