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六、东郭(1 / 2)

 京师内城东门之外,有一片向阳的高地,风水极佳,散落着几十座或是有主或是待售的别业小墅,各自独立互不相连,从高空看上去好似一块高台上放置了一块块的方糕。()许多有地位的人都在这里购房,少的一套,多的甚至买了七八套。这块高地叫做“东郭别业群”,房价极贵不说,且并不只是有钱便能买到。这几十座别业的房主,毫无疑问在京城中都是树大根深的厉害人物。

以这些人的身份,必然是狡兔三窟,在东郭购置了房子后,几乎整天闲置,半年也来不了一回。只有偶尔从外地来了客人,才或许会引他们到这里来歇息。只是这个“东郭别业群”房价被抬得很高,房主中不乏高官巨富,能在这里拥有一套房子,更是一种身份的象征。闲暇时到这里来住上几天,大部分是抱了一种炫耀的心态,真正要休息的人反倒不多了。这里虽然没有固定守卫,可城中平民也基本不到这一范围活动。

辰时刚过一刻钟,按说这正是人们吃早饭的时间,可在“东郭别业群”里却有十多个人匆匆忙忙地在一个个宅院之间穿来穴去,好似在寻找什么走失的人物。这里平日就很少人来,而此刻正是朝堂之上众臣工面圣的时候,更加显得静悄悄的。只有这些身着灰衣之人拉网般搜了一遍又一遍。

过了小半个时辰,这些人先先后后聚集在一处。一个貌似是众人领袖的圆脸老者惊讶道:“这些宅院的主人都是有背景的,实在不方便闯进去找。算了,跑了就跑了吧!不识好歹的东西,不稀罕他一个。”这十多人窃窃私语了一回,在那老者带领之下向回走去,分散着进入了三四处宅子。

又过了一小会儿,从一处宅院旁边的一处柴房的窗子里探出一只脑袋,看了看四周,微微笑了笑,缩回脑袋。不一霎,一个年轻人推开门走了出来。这人身着蓝灰色粗布衣服,面上皮肤甚是粗糙,手背上生着一层暗紫色冻疮,发髻只用一根小树枝穿起,用一根边上起丝的布带束着。这人面貌非但平凡,甚至还有一丝丑陋,若不是他一双眼睛明亮润泽,便几乎和四五十岁的老汉无异。单看这年轻人衣着模样,应该是车夫、苦工、杂役之类的下层人物。

这人反手把门掩好,轻松地走了开去。东郭别业群里都是一座座的独门宅院,道路并不复杂。那年轻人向西南方向绕过了十多座宅院,忽然看到前面有两个人。

这两人一高一矮,在前面不疾不徐地走着,都包了厚厚的头巾,若是旁人,从背后绝难分辨。可这年轻人看到两人后并没觉得陌生,反而生出一股熟悉之感。先是怔了一怔,而后嘴里呼啸一声,快步跑上去,笑道:“二位要买房么?”那前面两人闻有脚步声,正在戒备,听得这声音,都是低呼了一声,叫道:“张随!是你!”

原来这看似苦役的年轻人竟是张随所扮!果然不出他所料,那座藏了不少避难的江湖人的宅院周围果然暗中布置的有守卫,若是冒昧越墙而出,只怕自己当场便要成为众矢之的。他昨日察看半晌,终于发现厨房边上有个小门,三五个杂役模样的人正在进进出出。张随灵机一动,干脆“借”了其中一人衣衫服饰,看准机会逃出这间“软监狱”。他身怀奇香曼陀罗,迷倒一个小厮自然易如反掌,又就地找来煤灰和面粉调和之后简单易容了一番,连手上的冻疮也是假作的。他内伤和毒伤都好了大半,已然不足为虑,只是身上肉伤非有十天半月好不了,是以他凌晨逃出后并未立即走远,而是先在一件柴房里歇息了半晌,待得这阵搜捕风头过去之后才现身出来。谁知无巧不成书,竟碰到了师公延和师玉霓父女俩。

三人假作无事,慢慢向前走着,张随简略把这几日来的际遇挑重要的说了。他怕师玉霓心疼自己,那狱中受刑之事只是一笔带过,并没重提。讲完后,他问道:“你二人来此,有何贵干?莫非师伯伯又是夜观天象,测出了我的分野么?”

师公延想起那晚为救张随力抗金龙帮众之事,微微笑道:“惭愧的很,我虽然对占星之术一知半解,却从来没有测准过什么,这两次碰到你,都是巧遇。”说完师公延看看四周,压低声音道:“我们今日来这里,是为了图一件大富贵。”

张随心念一动,想起在沧州听师玉霓说过京城中有一件宝物即将现世,又想起那金领捕快葛长生说起过“北京城中暗流涌动”之类的话,因此并不怎么吃惊,反而理解了他两人为了打扮得这么严密。

他正在犹豫自己一起跟去是否合适,师玉霓道:“不如你也跟我们一起去罢。你正被陆国师的私人守卫追杀,又是刑部归档的戴罪之人,需要仰仗我爹才是。”看她说话的情态,明显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张随笑道:“晚辈有伤在身,无法与人动手,只好麻烦师伯伯了。”师公双手在背后一背,什么也不说,得意洋洋地领先走去。张随和师玉霓相视一笑,并排跟在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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