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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韩氏刀法 第五节(1 / 2)

 冬天的夜色来得特别的快。()早一刻尚有昏黄的光亮,下一刻大地骤然蒙上黑纱。铜马坊家家户户点上了灯火,照得街道朦朦胧胧的。韩十七眼见着算命馆人影出入,不多久,店门关闭,也不见点灯,心道:“莫非这馆里的人都不住这里?嘿,说不得,我只好光天化日之下来了!”

他走到城西北,随便找了一家客栈住下。细细一想,觉得有个问题极不妥当:假如算命馆真是一个杀手窝,那些人总不会成天窝在一起罢?他们必定另有栖所。如自己贸然冲杀进去,极有可能连一个正主儿都找不到。但又有什么法子让他们都聚到馆内来呢?……嗯,跟他们做买卖?慌称有一桩大买卖?不妥不妥,人家接了生意,直接调派人手,又何必叫人集中到馆内来!

韩十七思来想去,心下一横,找店家要来纸墨,大笔一挥,写道:“三日内灭馆!”趁着夜色,摸到铜马坊,跃上算命馆顶,来回察看该馆的地形。此馆虽然只有一个铺面,但里面甚深,韩十七仔细一数,居然有三个天井,也就是说,此馆除了临街的店铺,里面尚有三进房间。一家平常的算命馆,怎会租赁如此多的房屋呢?韩十七隐约感到,这家算命馆九成九是他要找的地方,心中不禁暗想:“若非五爷见告,但看算命馆临街普通平常的铺面,谁会想得到它伪装下的另一种可怕的身份?谁又会来留意它?谁又会知道其后还有深宅幽庭、不可告人的奥秘?”

他正自思量,忽听第三个天井内有人低喝:“谁?”一条人影窜了上来。韩十七瞥了一眼,心道:“不错!此人说话冷静、身法利落,与当日虞城县的那批黑衣人十分相似。就是这里了!”信手在屋顶上折了一块瓦,用那张“三日内灭馆”的纸裹起,朝来人掷去。随后翻身下屋,满城乱奔一阵,这才打道回客栈。

第二日,他来到算命馆旁观望,发觉馆内情形一切如常,心中颇为纳闷。便在此时,内心忽生警惕,感觉有人在窥视自己。他不免暗自埋怨:“重爷爷曾警告过我:如今我精气神外放,容易引起别人注意。我怎么能忘却了?!”当下穿梭于几家店铺,然后混入街上行人之中,回到客栈。坐在床边,想到那算命馆一切如常,但馆外却无端多了几个暗哨,显然是内驰外张,不觉有些好笑。

第三日,韩十七注意行藏,再次来到算命馆旁。这次发现大不一样。馆内之人虽然瞧上去平静祥和,但走起路来,不自觉地步伐急促,有几个上门算命的,也被挡了出来。韩十七很是解气,心道:“让你们临死之前,也尝尝恐惧的滋味!”返回客栈,想起明日便要大开杀戒,不免有些紧张,又有些迫不及待。为了避免滥杀无辜,他给自己定了两条杀人规则:执兵刃者,杀!冲上前者,杀!

第四日,这一天已到三日之限。韩十七早早起床,洗漱一番,吃毕早点,却并不急于赴馆。他靠在床上小憩片刻,上街买些香烛元宝以及三样水果,又找店家要了一根白萝卜,切成两截,分别穴上一根白蜡,一一摆在房内茶几之上。点了三根香,他跪倒在茶几前,噙泪道:“先生、子*哥哥、子河哥哥,你们逝去数月,十七一直没有给你们上过一炷香,你们一定见怪了吧?十七不是不想,而是不敢。先生——,十七心中有愧啊!”说着,忍不住哇地哭了出来。

趴在案边哭了一阵,他又跪直身子,收泪拜道:“先生、子*哥哥、子河哥哥,当日十七眼看着你们离去,抱着你们冰冷的身体,就曾对天盟誓:我必以十倍的杀戮还报他们!今天,十七履行誓言来了。你们在天有灵,就随十七一道去报这个血海深仇吧!”说罢上香,恭敬磕了九个响头。

他毅然起身,从枕下抽出悍刀,用布层层包裹,然后别在后背,披上一件外套,昂然出门。

算命馆外如旧,行人如织。韩十七径直走入馆内。一个伙计走上来拦住他,说道:“客官,实在对不起,今天敝馆不做生意。”韩十七拨开他的手,继续往里走,说道:“我急着要算命!”那伙计抢上一步,拉住他道:“客官,今天真的不能做生意,您明日再来吧!”韩十七单手一拂,甩开伙计,撩起店铺里门的布帘,跨了进去。

里面的房间比外间的铺面显得宽敞。迎面是一道对穿布帘门,通往里进。门角置着一株柏树盆景,门侧的墙上贴了一幅宽幅书法:“水形一数金三岁,土厚惟将四岁推。火赴五年求顺逆,木形二岁复何疑。……”韩十七侧头左望。见正墙上也有一幅字:“文王神课”,室内靠里边摆了一张木案,上面有笔墨纸砚、两片卜甲、一筒竹签,还有一杯茶。这时案旁坐着两人,一个年约四十,相士打扮;另一个二十余岁,穿着一身单薄的衫衣,腰悬长剑,神情十分冷峻。韩十七刚走进去,两人一齐站起。尤其是那青年,霍地起身,动作干脆有力。

伙计跟着进来,还想阻拦韩十七。那相士呵呵一笑,挥手令他退去,说道:“这位公子,要算命么?请坐请坐。”那青年退开两步,让出座位。韩十七道:“不错,我正是‘算命’来了!”一边说,一边缓缓朝木案走去。他那“算命”二字说得咬牙切齿,哪有半分“推算命运”之意?直如说“清算命帐”一般。退到一旁的青年面色微变,垂着的双手不自觉地握成拳头。相士神情如常,笑道:“算命好说。瞧公子的模样不是本地人,远道来此,想必是听说过本馆算命的本事。来来来,请坐。”

韩十七嘿地一声,冷笑道:“贵馆的本事好不好,在下只是耳闻,尚未真正领教过。”相士闻言双臂一伸,自长袖里探出双手,拿起案上的卜甲,缓缓坐了下去,笑道:“今日老夫就让公子开开眼界。公子想算甚么?富贵?姻缘?还是其它?”韩十七道:“在下想先见识见识阁下的本事。阁下能算出自己的寿长么?”这句话挑衅的味道十分浓厚,饶是那相士沉稳之极,也禁不住脸色一变。他随即干咳一声,掩饰自己的失态,说道:“老夫额广顶平,福寿绵远,不能活百儿,也能活八十,这个公子就不必挂念了。”韩十七道:“我看未必。阁下年岁不老,却一口一个‘老夫’,只怕当真是寿数到头了!”

相士顿时脸色数变,再也忍耐不住。他端起茶杯,呷了一小口,却并不放下,沉声问道:“尊驾如此咄咄逼人,想必就是那伙狂言‘三日内灭馆’人中的一个了?”韩十七冷冷地瞧着他,纠正道:“不是一伙,就我一个!”相士闻言,不觉一怔。他先前见韩十七虽然杀气腾腾,但年纪不及弱冠,满以为是对方派来探路的一个小卒子,岂料讽刺得很,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娃娃,竟是斗胆挑战算命全馆的正主儿!

算命馆明里为人卜卦算命,暗里替人算计人命,历时已逾二十年之久。它地处辽境幽州,在大宋武林名声不响,但在辽国显贵中,却是声誉盛传。该馆不但相术、占卜、风水造诣高深,行刺杀人的手段更是令人叹服。自开馆至今,它受托杀人无数,从不曾失手,并且行事干净,不留痕迹。俗话说: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就算它行事再怎么不留痕迹,随着名声暗传,难免还是被某些目标的家人访知。近五年来,算命馆已接待“访客”二十三起,可谓经验甚丰。

这二十三起“访客”中,无一起不是纠集着一帮英雄好汉,气势汹汹而来,也无一起不是踏入算命馆的铺门,便被馆内之人客客气气地送去了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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