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抬起失神的眼睛，目光呆滞，只是愣愣地望着林芝。</p>
猛然间，他的双眸里闪烁出惊喜光泽，满是皱纹的腮帮子，也因为激动而哆嗦起来。</p>
颤抖的声音从他的嘴里发出来：“小……小芝，你是阿芝！”</p>
“是我！”</p>
林芝双手抱住老人，放声大哭，仿佛积蓄了二十多年的泪水，都在这一刻倾泻。</p>
“阿芝啊！”</p>
老人同样是老泪纵横，一双大手，使劲拍打着林芝的后背。</p>
“娘找到爸爸啦！”</p>
小老四也用小手背擦着眼睛，她还是第一次看到母亲这么哭呢。</p>
山杏也抹抹眼角，然后嘴里还安慰老四：“彩凤，这是高兴事儿。”</p>
刘青山也眼圈泛红，他现在才知道，母亲对亲人是多么的思念。</p>
这趟来寻亲，看样子是来对了，否则的话，这种痛苦憋在心里，对母亲实在太不公平。</p>
前世母亲早早离世，一来是家境艰难，为了儿女辛苦劳累，透支了身体。</p>
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老爸去世后，她一直抑郁寡欢所致。</p>
周围的邻居们在愣神之后，也都低声议论起来：</p>
“老林的女儿，好像走了之后，就没回来过，这都多少年啦。”</p>
“这下子老林可要享福了，他女儿一看就是有钱人家。”</p>
就在这个时候，只见从一个大门里面，急火火地跑出来一个姑娘，腰里扎着个小围裙，个子看样子将近一米七，嘴里噼里啪啦地嚷嚷着：</p>
“爷，你怎么啦？你们是什么人，把我爷爷怎么啦，不要以为我们家好欺负！”</p>
只见她拧眉瞪眼的，顺手从墙角捡起一根晾衣服的破竹竿，拿在手里，朝着林芝和刘青山他们怒目而视。</p>
林芝站起身子，望着那姑娘笑，眼里还闪烁着泪花。</p>
既然这姑娘管阿爸叫爷爷，那肯定是哥哥家的孩子，是自己的晚辈。</p>
小丫头看样子二十岁上下，披散着长长的头发，正凶巴巴地望过来，在林芝眼里，还显得有几分可爱。</p>
毕竟懂得护着爷爷，是个好孩子。</p>
“阿青，快点过来，这是你小姑姑呀，你还喊打喊杀的。”林万祥一挥手，嘴里吆喝了一声。</p>
当的一声，那姑娘手里的竹竿落地，她眨着大眼睛，使劲盯着林芝看，目光中满是不可思议。</p>
虽然素未谋面，但是她见过爷爷收藏的小姑的照片，确实有几分相像。</p>
她猛的一甩头上披散的长发，嘴里欢呼一声“小姑姑”，然后就朝着林芝猛扑上去。</p>
她们身上，流淌着相同的血脉，绝不会因为时间和空间的阻隔而变淡。</p>
林芝也将小青揽在怀里，仔细端详，口中喃喃着：“长得比小姑可俊多了……”</p>
这话刘青山也认同，因为这个叫小青的姐姐或者妹妹，长得和林芝的确有五六分相似。</p>
可是忽然间，林芝的手在撩开小青披散的长发之后，猛的一顿。</p>
因为在小青雪白的脖颈上，有一大片青黑色的印记，约莫鹅蛋大小，十分刺目。</p>
原本很是漂亮的一张脸，也这个青痣，瞬间就被破坏得毫无美感可言。</p>
“小姑姑，我们回家。”</p>
小青倒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笑吟吟地拉着林芝的手，这丫头很认亲。</p>
嗯，不自卑就好，林芝这才欣慰地拍拍小青的手背，然后朝刘青山他们仨招招手，刘青山便乐呵呵地领着两个小的，走了上来。</p>
也不用母亲介绍，他就朝老人喊了一声：</p>
“外公，我是青山，这是家里的老四彩凤，这是老五山杏，另外还有两个姐姐，这次没能来。”</p>
“姥爷！”</p>
小老四张着小胳膊就向着老人的脖子抱去，村里的小伙伴，都有爷爷奶奶，也有姥姥姥爷，她可是一直很羡慕的。</p>
现在，她也有姥爷啦！</p>
看到隔辈人，林万祥也觉得无比亲近，他乐呵呵地摸着小老四的脑瓜，充满爱怜地问道：“小彩凤，今年几岁啦？”</p>
“十岁啦。”</p>
小老四眨巴着大眼睛，伸出小手，摸摸老人干瘦的大腿。</p>
“姥爷，我大哥的师父哑巴爷爷，看病可厉害啦，到时候你跟我们回去，肯定能把你的腿治好。”</p>
林万祥也不禁再次流泪：“好孩子，真是好孩子。”</p>
刘青山一瞧外公跟小老四亲热，也没他啥事，就笑着转向小青姑娘：“刘青山，今年十九岁，咱们谁大？”</p>
“林青青，今年二十，是你表姐。”</p>
说罢，小青还挺了挺小胸脯，脸上闪过一丝得色。</p>
没法子，刘青山只能叫了一声“表姐”，然后朝前面指了指：“姐，咱们先回家。”</p>
“对，先回家。”</p>
林青青一甩头发，就在前面带路，刘青山就推着小木车，吱嘎吱嘎地跟在后面。</p>
老四老五也帮忙用小手推车，林芝则跟在最后，笑吟吟地朝着那些邻居点头致意，其中有几位上了年纪的，她隐隐约约还有点印象。</p>
这年代，人口流动不大，有些人在一个地方，一住就是一辈子。</p>
众人进了个小院子，一间狭小低矮的小房子，前面接出来一个小厨房。</p>
当院里摆着一个大木盆，里面泡着衣服，想来是林青青刚才正洗衣服呢。</p>
等进到院子里，林芝的脚步又有点犹豫，她没敢问父亲，就轻声向林青青询问：“你奶奶她……”</p>
林青青忽闪两下大眼睛，略带几分哀伤说道：“奶奶都去世十多年啦。”</p>
眼泪默默地从林芝眼中流淌出来，虽然当初他和刘子君的婚事，就是因为母亲的极力反对，她这才离家出走，跟着刘子君远走北方。</p>
但是时过境迁，想到母亲早早离开这个世界，她这个做女儿的，也不由得黯然神伤。</p>
“阿芝，都过去啦，你能回来就好！”</p>
林万祥嘴里叹息一声。</p>
刘青山也扶住母亲的肩膀：“娘，一切苦难都过去，就剩下好日子。”</p>
林芝点点头，目光又落到父亲的腿上：“阿爸，您的腿是怎么回事？”</p>
林青青接过话茬：“是前些年，爷爷为了保护厂子里的设备，被打瘫的。”</p>
说话间就进了屋，林芝打量一下屋子里的陈设，很是简单，有些家具，她还有印象。</p>
屋子里也没有电视，只有一个老旧的收音机。</p>
看到屋里只有两张床，林芝就诧异地问道：“青青，你爸爸妈妈他们都搬出去住了？”</p>
林青青原本乐呵呵的笑容顿时变得有些僵硬，默默点了点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