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晖一惊而起,内息奔腾,一个踉跄,险些跌倒。()欧阳露也是猝不及防,伸手欲拉,却又缩回了手,问道:“你、你好些了吧?”关切之意,溢于言表。
方晖手足无措,支吾了半晌,站稳了身子,才道:“欧阳大人,我本是从山崖上下来寻你,一时内力入了岔道,这个、这个冒犯了你,实在、实在……那个对不起。”惶急之下,平素伶俐口齿、应急急智,一时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欧阳露听见“欧阳大人”四个字,原本通红的脸上罩过一层阴沉黑气,哼了一声,转过脸去,幽幽地道:“你便是这般下来救我的么?”
方晖适才神智虽失,但感觉仍在,隐隐惧怕,当下道:“我于大同北上之时,被迫服了三颗丸药,此时方知叫做‘走血奔息’丸,不此时药力才发出来,失了神智,你、你……我……总之是很对不起。”说道此处,起那盒药丸,当即拿了出来,他在急流中甚久,但这盒子封闭极佳,却是未曾进水。
欧阳露此刻已转过身来,见他拿出盒子说道:“这药丸服食后血气极速,你吃一颗……”话未说完,欧阳露双手急摇道:“你让我吃!?你做什么?方才你我已经……”说到这里,实是无法再说下去,自面至颈,都已涨红得犹如要滴出血来,哪还有半分“锦衣卫大人”的样子?
方晖知她误会,却一时不好解释,忙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不是让你再像方才……”说了一半,也说不下去了。
便在两人尴尬无言以对的之时,隐隐从那溪流上游传来人声,两人都是长出一口气,如释重负,知是锦衣卫的人来救了。
未几,数名锦衣卫自上游攀援而下,为首一名小旗说道:“欧阳大人、方公子,两位无恙,万千之喜。”随手放了一支火流星,向其余锦衣卫报信。欧阳露点了点头,说道:“你们都辛苦了,出关来了多少人,这是关外,不要惊动大队为好。”下属面前,欧阳露瞬间回复了锦衣卫首领冰冷沉稳的口气脸色。
方晖自十丈高之处跃下,所幸落下之处水深,但被急流一路下冲,神智又失,磕碰扭撞,身上多处伤了筋骨。原来欧阳露半跃半跌地滚落这崖下,也落入水中,因一路扯藤蔓以减缓下落之势,因此除了些许擦伤,并无大碍。彼时天黑,欧阳露知道敌人极是凶狠厉害,怕他们下崖来寻,顺着溪流往下游潜去,寻山崖凹处看不见地方躲了起来。后见天色渐明,便动身出来,从他处寻路上去。刚行不远,便见方晖被急流从上游冲了下来,欧阳露再度入水,将他拖上了岸。
哪知上岸之后,方晖竟然动手动脚,初时欧阳露大怒,后见他竟然神志全失偏又力大无穷,自己挣扎不开。后来方晖喃喃自语,躺在自己怀中,两行清泪,欧阳露心中不忍,哪知方晖体热难耐,撩拨得欧阳露动了真情,一吻之下,实是情根深种。欧阳露自小带着妹妹,事事阴沉好强,此时年已二十三岁,多年积郁之下,那种爱恋渴求由此一引而发,心底极是忐忑不安,又带着些许欢喜兴奋。
众锦衣卫簇着欧阳露,扶着方晖一路往上*行去,不过多远,见六七条长索自崖顶垂下,欧阳霖早已在崖下相候,一见姐姐和方晖两人无恙,一张小口咧得大大的笑出声来。
欧阳露几乎无伤,自己攀援而上,方晖则被一名功深力大的锦衣卫背上崖来,所幸未曾伤到腰胯,还骑得马。一路上,三人将各自情况述说了一遍,此时方晖回过神来,竟是侃侃而谈,说到自己如何与西域五邪讨价还价,逗得欧阳霖咯咯娇笑,欧阳露仍是在旁沉着脸,一言不发,但时不时地,偷眼看一眼方晖。
进了长城关隘,欧阳露下令歇整,方晖急道:“安大人已经去了大同,那疤脸人与那道士说是两日,随时可能回转平虏去。”欧阳露哼了一声道:“锦衣卫的事情,也是你管得的么?何况你这情状,七十里奔波,受得了么?”欧阳霖见姐姐神情不善,劝道:“歇息半日再走,姐姐也是怕你伤重。”话音未落,欧阳露说道:“哼,他死与不死,与我什么相干,你扶他进去休息,不要在这里卿卿我我,没的污了我们锦衣卫的眼睛。”欧阳霖吐了吐舌头,扶了方晖进去,心下疑惑,不知姐姐何以发这么大的脾气。
过了半日,方晖勉强恢复了些,便要急速赶回平虏城,欧阳露不再反对,带着锦衣卫一路南归。进了平虏城,那参将来迎,说安大人带了剩余所有锦衣卫,赶往大同去了。
方晖的伤势原本不重,都是筋动皮伤,本无大碍,只是时时担心这药力举发,倒是不可不防。进得平虏城来,众人见了平虏参将,方晖先问欧阳霖去要了一个锦盒,分出八枚丹药来,以防那西域五邪随时来取。剩余的丹药,细细计点,尚有十一枚之多,思前后,不敢随身携带,又找来欧阳霖,在那朱红丹药外面又包覆了一层黑色草药,拍做方形,与原来的“走血奔息丸”大相迥异,交与欧阳霖收藏。
入夜休息,方晖深恐药力再发,特意向那参将要了一间独立的房子,自带一个空旷的院子,防得药力发起来,动上拳脚出什么岔子。一切安顿稳妥就绪,方晖独自坐在床上打坐运功。
自己的内息,自在少林寺上得华寂之助打通玄关,突破了乾坤大挪移心法第一层之后,本是阴阳转换得心应手畅通无阻。自三枚丹药服下,关外崖底药力发作,失了神智之后,方晖内息流淌,却渐渐滞涩起来,但走势却也相应增强。这乾坤挪移心法脉络,原是类比于河道长堤,内中奔流的内息却是滔滔江河之水,运力方法不同,这江河走向自然也就各异。此刻方晖得猛药之助,犹如长江水涨,黄河将溢,两旁河道,自感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