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刚才我的表现有点唐突，见到国家教练，我有点紧张。”容修目视前方信号灯。</p>
“紧张是因为你重视，你的表现非常好，不扭捏，不做作，不废话，很man啊，太精彩了。”封凛眉开眼笑，他觉得，现在就算容修立马对他出柜，他觉得自己也不会有多生气。</p>
容修被逗乐了：“如果我拿不到好成绩，岂不是让粉丝们大失所望？”</p>
“不会，大家只会为你呐喊，给你加油打气，”封凛道，“看来，我们需要去设计一套性-感的战服了，还有背景音乐，你打算用你自己的歌曲吗？”</p>
容修失笑：“封哥，八字刚有一撇，年还没过呢，你想的太长远了。”</p>
“也是，那就说说近期的，”封凛说，“过完年，水果台有个明星美食餐厅的综艺，在国外录制，问你有没有兴趣当飞行嘉宾，我没有给出答复。”</p>
容修微微一怔：“要出国？”</p>
“肯定啊，大约一个星期。”封凛说。</p>
容修沉默了好一会，目不斜视看前方道路，指尖轻轻敲在方向盘上，他似乎在计算时间。</p>
过了良久，他说：“先推掉，国外的全推掉。”</p>
容修居然拒绝了，封凛以为自己听错。</p>
“什么？所有国外行程？还有美利坚的普拉脱口秀？！”封凛惊讶地问着，突然想起运动会，不由揶揄道：“因为要练习滑冰？容修，你不必那么紧张，那只是明……”</p>
“劲臣要参加a类电影节。”容修说。</p>
封凛：“？”</p>
“还不知道去哪个，”容修唇角牵出一抹笑，“我查了一下，如果后期来得及，就能赶上五月的戛纳，还有八月的威尼斯。”</p>
封凛：“你的意思是……打算参与电影配乐？”</p>
“不，这不是我能决定的，”容修说，“但机会只给有准备的人，我不能远走，创作很耗时。另外，我建议恒影，召开一次试听会，就像投标，也像演员试镜，选出最合适的优秀作品，而不是走后门，只有那样才能配得上……嗯，咳，优秀作品。”</p>
封凛挑了下眉，点头道：“我明白了，那么你的意愿呢，先和我说说，我好和恒影方面沟通。”</p>
容修：“意愿。”</p>
他咀嚼这两个字，却没有应声，一路上他都没有再说话。</p>
直到开进龙庭社区大门，隐约见远处别墅，奔驰大g减缓车速。</p>
容修才道：“我希望，将来为顾劲臣的所有电影作曲，只要影帝不嫌弃。”</p>
这也是他的二十九周岁的生日愿望。</p>
“等我老了，如果有机会，能在死之前，和他一起坐在沙发上，观看同一部电影，就能一起欣赏到彼此年轻时的作品了。”</p>
车停在龙庭别墅门口。</p>
午后明媚的冬阳透过车窗，照在容修的眼角眉梢，封凛往前探过身子，看向他侧脸。</p>
容修垂眸笑了：“前提是我还能看见。”</p>
封凛深吸一口气：“……”</p>
命名为“生而为人真是对不起”的项目正式启动，现在仍然处于前期筹备阶段。</p>
男主角的人选确定下来，顾劲臣。</p>
恒影小黑屋里，参总正在和六名编剧进行一场唇枪舌战。</p>
原因是吻-戏。</p>
大总裁坚决表示，他无法接受自家大影帝和男演员接吻。</p>
男男-湿-舌-深-长-拉丝-吻。</p>
嗯，身为同性恋的参朗，的确是这么说的。</p>
编剧们：wtf？！</p>
反正一句话：不准。</p>
为什么？因为我拿钱，我是老板，我投资，我说了算，否则就不拍了。</p>
金主爸爸万岁？是的，反正总裁爸爸不差钱，电影拍一半就发放散伙费的不在少数，前期筹备中压箱底的多如牛毛。</p>
参朗坐在总裁位上，心道一声“舍我其谁”：虽然那两人都没有反对，但弟媳的大银幕初吻，由我来守护。</p>
大约是兄弟连心？参朗非常理解容修的心情。</p>
事实上，参朗还和商宇贤因为剧本“吻-戏”发生过一次争执。商宇贤是事业心非常强的男人，他认为，劲臣是演员，要有专业素质。为此，两人争执了一晚上，最后参朗只说了一句话，就让商董哑口无言——</p>
参朗是这么说的，老婆，如果你和别人接-吻，我特么才不管你是不是在拍戏，我心里火烧火燎的难受，肯定先把亲你的那人舌头割了再说，你能体谅我的心情吗？</p>
对于不惑之年的商董来说，世界上再没有比小丈夫的情话更动人的了。</p>
于是就有了小黑屋“总裁大战众编剧”的戏码，宁可不拍了，也不要舌-吻镜头的那一幕。</p>
参朗沉痛地表示：难道重要的不是故事本身吗，如果我们的影片非要用“黄暴的色-情片段”去吸人眼球，用“满足观众对特殊人群的窥视欲”来得奖，就是对同性恋的一种莫大侮辱。</p>
编剧们哑口无言：“……”</p>
谁敢言？言了就是对总裁夫夫有窥视欲，是对同性恋夫夫的侮辱。</p>
在这一过程中，当事人劲臣一直垂着眸子不言语，目光落在桌上的小骰子上，也不知道心里在想啥。</p>
因为是专业，所以他在读完剧本之后，并有拒绝吻戏床戏，尽管他知道可能很困难，但做好了克服的准备。</p>
李里导演打个哈欠：“拍摄手法有很多，亲个嘴儿也好，床-戏的意境也好，就算不用替身，也有办法拍出好效果，你们争什么呐，我才是金狮奖导演！”</p>
小黑屋众人：“…………”</p>
之后的时间，就是演员大清单了。</p>
导演和主演成为了会议主角，在恒影的电影投资项目里，不管项目大小，都会对所有工作非常重视，“选角”就是重中之重。</p>
顾劲臣再次在大名单上划掉两个名字之后，就和选角导演进行了一场头脑风暴。</p>
一下子就筛掉了无数人，剩下的演员，则要经过通知试镜、团队评估、最后确定的程序。</p>
“快点，找地方停。”</p>
车还没开到车场，就在路边临时停下，时宙拉开车门，回头对经纪人说：“我先进去了。”</p>
“试镜时间还早。”经纪人看时间，“还有半小时。”</p>
“顾哥的试镜会都是提前一个小时到。”时宙关上车门，往世纪恒商大厦跑去。</p>
今天是试镜会。</p>
时宙在一楼等电梯时，就看见来自各大娱乐公司的很多演员，而当电梯门在55楼大剧院打开，他才真正看清到底有多少演员想在这部备受争议和关注的电影里出演角色。</p>
时宙来到大厅，站在人群里，紧张地排队等待着，他观察到，每一组五人，进去的时间不固定，大约是有人表演出色，被导演看中了，试镜时间长些吧。</p>
足足等了一上午，就快到十二点半了。</p>
“下一组准备。”大门口传来了工作人员的声音，“上午最后一组，下午一点开始，大家请午休。”</p>
每次试镜会都有成百上千的演员，这场面试已经持续了三天。</p>
顾劲臣每天上午八点到场，一直到傍晚结束，剧组要从上千名男演员中选出五个主要搭档。</p>
大剧院是世纪恒商的产业，在恒影公司平时大多集团内部使用。</p>
舞台正前方的第一排是剧组人员，劲臣坐在最中央的席位，他的身后是一台正对舞台的摄像机，要把整个面试过程记录下来。</p>
两旁是李里导演和剧组人员。</p>
这次演员见组，不是单人面试，而是五人同时。</p>
这一组鱼贯而入，时宙也在其中。</p>
时宙作为恒影主推偶像派，正在面临转型，报了名，公司通知他来面试，也是情理之中。简单一说，时宙大学专业是表演，签约后出了单曲，参演过一些偶像片配角，后来一直是流量小生的形象。</p>
演员们见到国际导演和国际影帝，都非常紧张且格外兴奋。</p>
第一位面试者一身牛仔，看上去性格活泼，他已经开始了自我介绍，从嗓音中就能听出对方在发抖。</p>
李导对他询问一些基本问题，甚至还问到了家乡话。</p>
时宙抬眼看向坐在对面的顾劲臣。</p>
顾劲臣一身西装，笑容雅致，问那名面试者：“去过夜店么？”</p>
对方微微一愣：“去过。”</p>
劲臣：“爱过什么人么？”</p>
对方点头：“喜欢过，爱……什么的……”</p>
“你想象一下，现在是午夜，你坐在一座宾馆的楼下路边，而你喜欢的那个人，就在眼前的这个宾馆某一间客房里和别人上-床，”劲臣说，“不过，这件事是你促成的，这是你的工作。”</p>
“就是拉皮条的？”对方惊讶，大家都没有拿到剧本。</p>
“可以这么说，请开始表演。”劲臣说。</p>
照理说，见组时要尽量多说话，展示自己的特长，而不是问一句答一句，但是这部戏的导演班子相当强势，面试过程非常之快，几乎没有给演员自由发挥的空间。</p>
于是，一号演员就找地方坐下，试图演出心中的焦灼感。之后李里导演又让他演“愧疚”和“疯狂”，然后让回去等通知。</p>
恒影项目会议室里，有一面墙的演员照片，只有“上墙”的演员才会收到进一步的“试戏”通知。</p>
第二位试镜演员上前，劲臣让他表演了“家暴”，那位演员刚演完，劲臣又说：“你家暴了你的伴侣，他很绝望，现在你哭了，给他跪下。”</p>
二号：“……”</p>
他脸上的暴力分子表情还没收，不禁面皮一抽，利索地对着劲臣跪下了，但是半天没哭出来。</p>
大概就是这些问题，显然这次面试并不容易，完全没有小剧组试镜时那样——请表演下“寒冷”、“喜极而泣”之类，也没有试戏的剧本台词，太难了啊……</p>
“下一位。”</p>
时宙大方地往前迈出一步，普通话标准地自我介绍了一番。</p>
他的确是学院派，虽然不是大院校毕业，但比半路出家的演员专业很多。</p>
随后，他眼神直视前方，没有左右闪烁，而是直接落在了劲臣的脸上。</p>
时宙刚要开口说什么，就被顾劲臣打断了。</p>
“你是同性恋么？”劲臣问。</p>
时宙脑袋“嗡”一声：“……我不知道。”</p>
“不知道？”劲臣声音缓慢而温润，“那么，喜欢过男人么？”</p>
时宙猛然抬眼，死死盯着劲臣，眼底泛红，右拳虚虚地握了下。</p>
“请正面回答。”劲臣说。</p>
时宙咬紧牙齿，张了张嘴，过了好一会，才道：“没有。”</p>
“请表演‘厌倦’。”劲臣唇角微动，似笑非笑，没有继续问这个话题。</p>
顾哥刚才是在笑？只有短短一瞬，不知怎的，时宙从那抹笑容里看见一丝嘲讽。</p>
顾劲臣接着说：“如果你心里厌倦了你的爱人，他却在你的面前很热情；你就快被生活和工作的压力压垮，他却每天没心没肺很开心，请表演一下这时你的神态。”</p>
时宙表情平静，微微地皱了下眉，仿佛眼前有一个人正在说话，他有一瞬间的失神，然后揉了揉脑后，不耐烦地别开视线。</p>
这一瞬间的表情拿捏得很好，并不十分用力，然后他的目光拉远，像是对方走远了，他瞟了一眼恋人的背影，眉头越皱越紧……</p>
“看着我，”劲臣说，“你很疲惫，对我很腻烦，请开始你的表演。”</p>
时宙：“……”</p>
学院派的好处就在于“做题量足”，几乎所有的情绪学生们都练习过，只有“试戏”，和其他演员对戏、对比，才能看出不足之处。</p>
之后，李里导演又让时宙表演了“见到暗恋的人”。</p>
时宙是五人当中试镜时间最长的，显然他得到角色的机会很大。</p>
这组五人陆续出门，大门一关，李里侧头，看见劲臣在表格上做了批注，又在时宙的名字边画了一个圈。</p>
“为什么是这个角色？”李里问。</p>
“合适。”劲臣说，“他会从这个角色身上成长，还会明白一些东西。”</p>
李里导演笑道：“哟，还成长？顾老师是在为公司栽培演员呢？”</p>
劲臣莞尔：“是啊，避免误入歧途。”</p>
此时已是午休时间，大厅里的演员们都解散了。</p>
导演组也要去恒商餐厅吃饭，劲臣披上风衣，准备和李里导演一起出门。</p>
这时候，大门又重新推开，时宙又回来了，和剧组打了招呼。</p>
时宙是恒影的当红小生，和李里团队非常熟悉了，李导笑道：“走吧，一起下楼吃饭。”</p>
“不了，我回恒影吃，在这让人看见不好，”时宙径直来到劲臣面前。</p>
劲臣恢复往日雅致温和，“怎么了？”</p>
时宙扬着笑：“顾哥，为什么你看到我来试镜，一点都不惊讶？”</p>
“为什么要惊讶？”劲臣反问，“我是演员，你也是演员，都是同个职业，有可能合作同一部作品，这很稀奇么？”</p>
时宙犹豫了下：“你的那个问题……”</p>
“你回答得很好。”劲臣打断他，起身和他往门口走。</p>
“可是……”时宙想起他当时的表情。</p>
劲臣笑了笑：“走吧。”</p>
——那么，你喜欢过男人么？</p>
这个问题，如果换作那人，一定不会矢口否认。劲臣想。即使周围是刀山火海，即使面对着人山人海，容修也会承认的，他就是这样的男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