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修并未急于回答蔡侯纸与韩馥之间联系。</p>
反而继续问道：“蔡侯纸、左伯纸皆以人得名，主公可知晓蔡侯纸，是何人做所？”</p>
张瑞点了点头，怎么说也是个文科生，这点历史储备还是有的，便说道：“宦官蔡伦。”</p>
杨修点头，继续说道：“确切而言乃是中常侍蔡伦，与张让、赵忠等十常侍位居同职。”</p>
张瑞只感觉今天受教匪浅，果然还是应该跟博学多识之人为伍，才能增加更多见闻。</p>
提起十常侍，所有士人皆厌恶唾弃，却不想蔡伦历史上竟然也担任中常侍一职。但似乎士人们并不鄙夷蔡伦，反倒尊称一声蔡侯，又将纸称之为蔡侯纸。</p>
杨修继续说道：“蔡侯本是宦官，却被世人所敬重，便是因为其总结改进造纸工艺，有利于教化百姓，发扬先贤学术。左伯亦是如此，因造纸成术，被赞为妍妙辉光，广受士人敬重。”</p>
张瑞还是不能理解，这跟韩馥有什么关系？</p>
“主公以为，若韩馥改进纸张，令其更加精巧、廉价，纸墨留香，能得天下名望否？”</p>
张瑞想了想，这恐怕已经不是得天下名望了，这必然跟蔡伦、左伯一样青史留名。只是不知道取名为韩馥纸还是使君纸？两个名字听起来还都蛮顺口。</p>
“孤府中有此种造纸之术？”</p>
杨修重重点头，说道：“长安正南，山名秦岭，谷名子午。山间竹林茂盛，科学院祭酒裴琚乃亲自伐竹造纸，使造纸之术，大为改进，所造纸张，成本低廉，细腻留香。科学院日前造册上陈，请示扩大生产。册文便是由某亲手整理，压在众多案牍之下。”</p>
张瑞立即想起来，早在孟县之时，自己就给裴琚下令，让其改进造纸工艺。</p>
自己都将这件事抛之脑后许久了，却不想裴琚竟然数年如一日，还在身体力行，亲历亲为。</p>
秦岭竹林茂密，张瑞有所知晓，毕竟秦岭大熊猫还是蛮出名的。</p>
有这么丰富的原材料，扩大纸张生产便可以提上日程了。</p>
在此之前，便先要为这种纸冠名。</p>
张瑞乃问道：“尔言下之意，是将此纸冠以韩馥之名，为其增加名望，从而结交冀州？”</p>
“然也。天下时重名节，崇奖隐逸。所谓名士必品性高洁、超世脱俗，然主公以为韩馥能归隐山林否？”</p>
那自是不能。</p>
汉末以来直到魏晋都有重名士的社会氛围。所谓名士必以崇尚隐逸为优，郑玄为什么有那么大的名气，就是因为三公九卿屡聘不应。甚至后来朝廷聘其为三公，都不肯赴任，声望暴涨。当然，能著书立传，教书育人也是很重要的原因。</p>
杨修继续说道：“朝纲不振，政局黑暗，清流领袖如李膺、陈蕃，疾恶如仇、匡扶正义亦可增加名望，主公以为韩馥能为否？”</p>
“著书立传，教书育人，明正德行，教化百姓，主公以为韩馥能为否？”</p>
张瑞连连摇头，这些都不适合韩馥。</p>
归根到底，韩馥还是没明白一件事。那就是乱世已至，诸侯应追求兵强马壮，而非名望气节。所以他能因为袁氏故吏的身份，轻易将整个冀州送给袁绍，以求天下赞扬其美名。</p>
用他自己的话说：“度德而让，古人所贵。”</p>
认为让出冀州，是禅让美德，是自古以来天下君子所崇敬的高贵气度，可以增加他韩馥崇高的名声。</p>
或许后世人会觉得这人脑子有病。</p>
但若生活在当下，这却是无数清流、名士孜孜不倦所追求的美名。就像郑玄，因拒绝三公之位，声望为天下之最。边让丢弃九江太守之职，声望大涨。韩馥同样不觉得丢弃冀州有何不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