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大祭司叹气道，“若老身所料不差，赤辛也被对方蒙蔽利用，彻底沦为了私念欲望的奴仆——他想攫取巫法传承，继而夺得‘大祭司’尊位，依仗的却是残戮无情的兽妖，岂不是与那海市蜃楼般虚无？”</p>
“封亦，难道说——”</p>
经大祭司一提，碧瑶也回想起封亦曾经提过的一件事。明明那件事应该在五年之后才会酝酿爆发，谁想此世提前好几年，便已然被幕后之人运作。</p>
“两位贵客见识卓绝，你们可知吾族圣物的作用么？”</p>
大祭司目蕴深意地问道。</p>
封亦心情颇为复杂，也不再理会细节，径直回答道：“南疆十万大山的传说，我们也是听过的。关于那一位，我们同样知晓一二。”</p>
大祭司目光一闪，掠过“果然如此”的神情。虽说她对于两人知晓传说的源头颇为好奇，但慑服于十万大山那不可言说之人的莫大压力，她也没闲心询问。</p>
只是感叹了一句：“两位果然非同寻常，难怪能寻得‘殇阳窟’的消息。”</p>
大祭司摇了摇头，面容之中汇聚了苦涩与戒惧的复杂神情：“吾族圣物落到寻常修士的手中，不过是一件威能平平的法器。可它若是落到兽妖手中，则万事皆休——”</p>
封亦严峻而愁绪满怀地接口道：“因为南疆五大部族圣物联合，正是解除十万大山那位可怖人物封镇的钥匙！”</p>
“是‘兽神’么？”碧瑶肃然地念出了那个名字。</p>
在那一瞬，封亦与大祭司神情无不惊变，沉了下来。</p>
相比之下，碧瑶虽然听封亦提及过“兽神”，知晓那可怖人物若现身当世，必定掀起一场绝世浩劫。但毕竟是道听途说，碧瑶并不能真切的体会到“兽神”二字的分量。</p>
甚至当世之下，正魔两道都没有几人能有封亦这般对“兽神”二字的分量清晰知晓。那可是能赤手空拳接下“诛仙剑”的人物！说一声此世最强，恐怕没有人能反驳！</p>
封亦一度在心中衡量过，觉得便是东海那条宅龙，多半也无法从“诛仙剑阵”之下讨得好去，自也更加比不上霸绝无双的兽神了！</p>
大祭司神情变化，源于她自己的出身。</p>
“说起来，”她以一种悠远感慨的语气回忆道，“不管是我们柏氏一族，还是灵族中其他的同伴，当初都曾经受过他的恩惠。没有他的话，兴许我们要么生老病死，要么早就成了豺狼虎豹的果腹猎物——”</p>
“遗憾的是，即便感其气息生灵，我们也终究同那些暴虐无方的家伙凑不到一路去。”</p>
封亦听出些名堂：“所以你们便从十万大山里迁徙而出？”</p>
大祭司嘴角含笑，放缓了语气道：“也是机缘巧合——当初南疆蛮族又七位勇士进山做了件大事，他们封镇了那一位。在出山回返的途中，兽妖联合袭击了他们，当时老身年纪尚幼，修行未成，是族中长辈出手救下了其中一人。”</p>
“那人受伤极重，族中长辈便将他带回了殇阳山救治。因为此事，吾族与兽妖分歧越来越大，终至刀兵相向。那人伤势好转之后，见此便邀请吾族迁徙至大山之外，吾族厌倦山中无尽的杀戮，便应允了他。”</p>
赤霖听到此处，反应了过来：“师父，您说的，莫非便是吾族先祖？”</p>
大祭司点了点头，脑海中浮现出那个皮肤黝黑、如同大山般魁梧的人类男子：“不错，他便是高山部族当初的族长。吾族随他一起来到南疆时，蛮族族内发生内乱，从十万大山幸存而归的勇士之间产生了分歧，引发了无法回避的争斗。他回来得晚，族人遭受排挤，他便一怒之下远走迁徙，从山州来到了如今的海州，也是从此时起，方才奠定我们两族守望扶持的局面。”</p>
“至于灵族其他的分支族群，”大祭司道，“则是在我们离开之后，无法在兽妖威胁之下生存，而后陆续自山中迁徙出来的。”</p>
封亦奇道：“我记得十万大山与外界连通的出口，一直被焚香谷把持着，你们怎么出得来？”</p>
大祭司淡淡地道：“当时南疆一片荒蛮，还没有焚香谷这个门派呢。”</p>
封亦回想起来，焚香谷最初好像并不是在南疆，而是巧合发现了巫族留下的神秘法坛，并从中获取许多神威莫测的巫法传承之后，才决定以那法坛为基础开宗立派的。</p>
“封真人！”大祭司缓缓从座位上站起了身，“您知晓十万大山的传说，想来明白老身之言并非虚妄。如若那一位当真破封而出，只怕对所有人而言都不是一件好事！”</p>
“唉，遗憾老身等痴长无数年岁，面对这般局势却无能为力。高山部族虽能在穷山恶水中生存繁衍，可终究应付不了来自十万大山的梦靥——高山部族的危局，何尝不是整个世间的劫难？”</p>
“封真人，如此重担高山部族如何担负得起？”</p>
“万望两位相信老身言语，施以助臂！”</p>
【——</p>
谷中一座小院。</p>
封亦坐在院中，虽夜已深沉，却是了无睡意。</p>
遇上高山部族这一档子事儿，封亦又是无奈，又是莫名庆幸。无奈的是，本来只想做个交易，换得“殇阳山”与“殇阳窟”的消息便足矣。可知晓了高山部族圣物被夺一事，事关“兽神”封镇，封亦就不得不上心从而全力参与。</p>
而此事从另一个方面来说，又是一件幸事。</p>
封亦以前神通未成，一直不敢踏足南疆，怕的便是引发连锁反应，从而让兽神过早脱困。若少去几年成长的时间，青云门面对肆虐天下的兽神恐怕会损伤更加惨重！</p>
而今庆幸的也是这件事让封亦遇上了。</p>
若他能妥善处置，或者若是能将一件圣物掌控在自己手上，不就能限制兽神脱困，甚至无限期延长兽神脱困的时限了么？</p>
“你打算怎么做？”碧瑶问道。</p>
“此事宜早不宜迟，留给我们转圜的时机并不多，所以别无他法！唯有以风雷之势拿下那个‘赤辛’与他的兽妖盟友，夺回圣物一途！”</p>
碧瑶眉头一挑：“那，夺回之后呢？”</p>
封亦沉默片刻，果断道：“高山部族无力掌管，那便交给有能力掌管之人！”</p>
碧瑶一笑颔首，没再言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