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算不上凶兆，但准备了两三日的布置可能会白废，故而皇帝、皇后、诸嫔、百官，并黄门、禁卫等，都是一脸阴郁。</p>
又是祷天，又是祈神，又是上香，又是占卜，也不知是天见可怜，堪堪入夜之后，天竟然放晴了？</p>
好一番折腾，等祭完祖，告完庙，拜完星，穿完针，赛完织等，竟已近子时（晚十一点）。</p>
便是累的骨头都快要散了架，皇帝与皇后还不得不强打起精神，宴请宗室、重臣、王妃、命妇。</p>
好在准备充分，虽是素席，却比往年多了一道鲜美的食材——豆腐。</p>
况且李承志也没藏私，什么煎、炸、炒、烩……但凡能想起来的吃法，都予尚食监教过。</p>
新奇之下，自然就觉的可口。酒过三巡，席间的气氛便渐渐热闹了起来。</p>
歌舞稍歇，诸嫔、命妇便随意聚伙，或是笑谈、或是游戏，或是投壶。竟有人斗起了酒。</p>
今日诸嫔、命妇齐聚昭阳殿，对皇后百般恭颂，本该正是高英容光焕发，光彩照人之时。但明眼之人总觉的皇后似是在强颜欢笑。</p>
众人也只当是陛下对其日渐疏远之故……</p>
“便是殿下胸中有诸般不平，也不该于此时显在脸上。不然定会有多嘴长舌之辈事后非议，十之八九会传入它人耳中，岂不是更使其得意？”</p>
高平公主（高肇之妻）低声宽慰着，又朝东面扬了扬下巴，那里正是胡氏的寝宫。</p>
皇帝借口会动了胎气，未许胡充华拜祭，也未让她参宴，也让许多人大松了一口气。</p>
只因胡充华有一手好箭术，能于三十步外射熄烛焰。往年但凡宫中大宴，必会彩声哄天。</p>
若是今年也来了，且非要和皇后别别苗头的话，这些贵妇叫好还是不叫好？</p>
皇后悠然神往，往太极殿的方向看了一眼。</p>
是因陛下……及那贼人之故么？</p>
好像有一些，但又好像不全是？</p>
高英轻声一叹，端起了酒盏：“多谢姑母宽心，且饮了此杯……”</p>
说罢仰起头，竟干了个底朝天。</p>
长乐公主也在一边（元恪胞妹，高猛之妻），见之微惊。心想皇后莫不是想借酒消愁？</p>
本就不是好相予的主，万一醉了寻陛下发疯怎么办？</p>
正要劝，无意间憋了一眼，见高英饮罢后，嘴角只挂着一抹乳色。</p>
再一闻，只有奶香，却无酒味？</p>
“怪不得你饮的这般痛快，盏中竟是羊乳？为何，可是身体不适？”</p>
“他……嗯，太医称伤重未愈，不宜过量……”</p>
“伤重未愈，故而不宜过量？我为何只听说：酒乃百药之长，诸病皆可依？”</p>
长乐公主奇道，“那位太医说的？”</p>
还能哪位太医？</p>
一想起那张脸，皇后就恨的想咬牙。</p>
连召了他两次，等来的却是皇帝的一顿训斥？</p>
元恪专令刘腾申饬高英：军机重臣，怎能整日缠磨于这等小事？只是换药，徐謇就换不得？</p>
只是从五品，就成了军机重臣？</p>
那你为何要令他侍从左右，又是游猎、又是比箭、又是赛马，又是陪弈？</p>
元恪，你欺人太盛……</p>
“应是李虎贲吧？”</p>
高平公主回忆道，“记得听驸马（高肇）提过，称李承志所言：是药三分毒，酒也不能例外……好似陛下便是听他所劝，竟都不怎么贪酒了？”</p>
“提他做甚？”</p>
高英满脸不快，手一伸就摸向了酒壶。壶都提了起来，又陡然一叹，放下重新端起了奶瓮：“罢了，不喝就不喝……”</p>
高平公主与长乐公主不由莞尔，都只当她说的是皇帝。笑着端起盏，又陪她饮了一杯。</p>
刚放下酒盏，又听一侧传来一阵笑闹声，隐约间，皇后好似听到了李承志的名字，不由的支楞起了耳朵。</p>
“便是这一首《鹊桥仙》，虽不甚工整，更觉四是而非，似诗非诗。但道尽了相思之苦，诉尽了情深意坚，堪称佳作……李虎贲果不愧为奇才……”</p>
皇后能听到，长乐公主自然也听到了。</p>
她不由的露出一丝尴尬，瞄了高平公主一眼。</p>
高文君虽只是侄女，但自小养在高肇府中。且高平公主只生了两个儿子，故而视为己出，待高文君极是亲厚。</p>
这首诗因何而起，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但已数月，李氏却久无动静，这如何不让人多想？</p>
果不其然，只听了半句，高平公主的脸上便浮上了怒色。</p>
但未等她表态，皇后倒先怒了。</p>
好在知道家丑不可外扬，并未高声喧哗，只是骂了一声“混账东西”，又冷脸低声问着专予三人侍酒布菜的高文君：“你有几日未见过他了？”</p>
几日？</p>
今日早间还见过，竟贼胆包天，将她拦在了宫门外，赛给了她一条琉璃珠链……</p>
一想起来，高文君就似吃了蜜，脸上飞起了一抹红晕。</p>
“他日日侍于陛下左右，下值已近日落时份，哪有闲瑕？”</p>
“你个不争气的东西……”</p>
见高文君竟半点都不在意，高英怒的心头冒火：“总不能日日上值，总有休沐之时吧？怎也不见他往府上去过一次？”</p>
“他一介后辈，你让如何登门？”</p>
高平公主反为李承志说起了好话，“倒是专让三儿（高湛）传过话，说是等个机会，他会求陛下解了郭氏的锢令……”</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