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双柔软的小手爬上我的脸,蒙住了我的双眼。(看啦又看手机版)接着,一个故意憋着气儿的童音响起:“猜猜我是谁?”
我哈哈一笑,双手伸到背后,直接将王聪报到了身前。
“当然是我们可爱又淘气的聪儿啊。”
王聪已经五岁,长高了不少,抱在怀里我还可有些吃不消。我点着他的小脸蛋道:“聪儿又重了,姐姐快要抱不动你了。”
王聪听了,搂住我的脖子道:“不要,聪儿就要希姐姐抱。”
我放下手中的东西,拉下他的小肉臂,为难地看着他道:“聪儿一天天长大,一天天长高,若是有一天长的比姐姐还高的时候,我怎么还抱得动聪儿啊?“
王聪红扑扑的小脸上乌黑的眸子眨了一眨,忽然一脸认真地说:“那就让聪儿抱希姐姐。”
我忍不住笑开,亲了亲他的小脸蛋:“聪儿好可爱啊,那要记住这句话哦。哈哈,等有一天……”语音一窒,笑容凝固在脸上,心里仿佛刮过一阵风。我垂下眼睑,抱紧王聪柔软的身子,低语道:“等有一天,希姐姐老得走不动了,聪儿就可以背着希姐姐继续走。”
可真到了我走不动的时候,那时的我会在哪里?又该在哪里?
“咦,希姐姐,你在做什么?这是什么东西?”
王聪充满好奇的声音将我的思绪拉了回来。我拿起桌上还做了一半的风筝说:“聪儿等会儿,希姐姐马上做完了。”
我拿起笔来,在雪白的风筝上画了一个大大的搞怪表情,然后带着王聪到草地上放风筝。
四月的午后,太阳已有些炙烤。幸好一马平川的草原上,没有遇到任何的阻挡物的春风将我手中的风筝扶摇直上,一下子就飞上了天空。
等风筝飞得有些稳了,我才经不住王聪的左求右磨,半蹲下身子,双臂将他环在怀里,抓起他的小手一起控制手中的线轴。平常很黏我的王聪这会子却是不停地扭动着小肩膀,巴不得我早些放开,让他独当一面。
我又好笑又好气,看看他小脸已胀的通红,好像随时都会哭出来。小孩子的眼泪便是杀手锏,我立马缴械投降:“好了好了,姐姐让你自己放。那聪儿记住一定要抓紧哦,千万不能让手中的线飞走,听到了吗?”
王聪见我终于答应,两眼放着光,不停地点着小脑袋,也不知道听进我的话没。
我恋恋不舍地放开了手,人还没站起来,忽听王聪“啊”地叫了一声,整个人向前猛跌出去。说时迟那时快,我伸手一捞,堪堪抱住了他。可那线轴就像长了脚,骨碌碌地一路向前跑去。
王聪揉着红红的眼睛,哽咽地哭道:“希姐姐,那线会咬人,我的手被它咬的好痛,呜呜呜——”
我摊开他的手一看,果然被线勒出了一道红红的印子。
“聪儿不哭啊,男子汉可不能哭啊。希姐姐给你吹吹,吹吹就不疼了啊。”
“呼——”我往他手心里吹着气,可他还是哭个不停。我叹了一口气,没办法了,抱起他去找王大婶。
“娘——”王聪一见到王大婶,立马张开手臂委屈地叫道。王大婶一边伸手来抱他,一边向我投来询问的眼神。我尴尬不已,好像真是我欺负了他,于是立马将事实和盘托出。
王大婶听完,笑道:“我正找他呢,原来是一早去烦你了。我要去趟蕴州城,晚了可就来不及了。聪儿,快跟希姐姐说再见。”
王聪这会儿已经平复下来,脑袋歪在王大婶颈间,只睁个眼偷偷打量我。
王大婶失笑:“这孩子。对了,南希啊,箫大夫在吗?晚上的赤游会可不能马虎啊,看我忙了一早上,才发现还缺好几样食材,得赶紧去城里买。”
我听得云里雾里:“什么赤游会?我怎么没听大哥提过?”
王大婶愣住,笑道:“箫大夫许是太忙了。赤游会在整个风都只有我们族里才有,赤璃鱼每隔两年便会洄游,回到赤璃河的源头来产卵。
这是赤璃河一年之中最美的时候,风都远近不少人都会在这时节来赤璃河畔观赏、游览。我们部族因为最靠近赤璃河,是以连着半个月都会很热闹,要迎接来来往往的客人。今天是第一天,所以还没有太多人,也许到晚上就会闹腾起来。”
我点着头,还有这么一回事啊。
“南希啊,我得走了,再不走真来不及了。”
和王大婶道完别,我踢着脚步往回走。走了几步,我盘腿坐在草地上看天空,看了一会儿,干脆掩面倒下。
蓝盈盈的天,青棱棱的草地。风拂过耳,轻轻搔动我的心。
这是我来风都的第三年,一切似乎没什么不同。我和大家一样吃饭、睡觉、劳作,和所有人一样享受蓝天碧草的馈赠。
这里的生活安宁祥和,阳光可以照遍任何一个角落。每个人脸上的笑容都是如此真实,看不见虚与委蛇,更没有尔虞我诈。
如若这只是一个梦,我会不会醒来?我可愿醒来?
如若这不是梦,那为何我会笑着入梦,哭着醒来?
伤口没有愈合的时候,若是用一张严严实实的膏药盖住,不愿面对、不愿对症下药,结果只能是溃烂流脓,体无完肤。
心里的伤口是不是亦是如此?
有句话这样说:“很多以为我们一辈子不会忘记的事情,就在我们念念不忘的日子里,被我们遗忘了。”
可是,我明明没有念念不忘。在领略了这里安逸祥和的生活以后,我竭力想要融入其中,竭力想要忘记。
就这样逃避心里的伤口,就这样忘记自己从哪里来,又是为什么来。
甚至努力要忘记那些出现在我生命力的面孔,没有什么留年郡主,没有什么北刖王朝,更加没有一个人与我失散了。
我是南希,我来自现代,我从来都是一个人。
我一遍一遍地对自己说,却又听到心里有个声音一遍一遍地在否决我。这一年半来,我夜夜梦回,梦里有爹、有娘,有哥哥嫂嫂,有月若,有简朵微,有赵霜雁,有宇文澈,有小七小八小九。
那一张张面孔在我眼前无限放大,却独独少了那两个人。
梦里,我回到了云裳馆,回到了那两棵樱花树下。樱花树下落英缤纷,却还是不见那两个人。他们曾经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伙伴,现在却几乎要记不清他们的样子。
“南希——”一声遥远的呼唤打断了我的沉思,萧未茫骑着马,转瞬已在眼前。
“怎么躺在地上?又在犯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