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总与杜思凡之间的对话很客气，客气得很有距离，彼此之间似乎横着一条沟，谁也无法将这条沟跨过去。人和人之间的关系，与他们相处的客套程度成反比，越是大大咧咧，不拘小节，越是说明他们之间关系密切，越是礼貌有加，彬彬有礼，越是说明他们之间关系生疏。
方糖夹在这对关系生疏的父子之间，有些不知所措。
段总来到他们的家中之后，四周环顾了一遍，很欣慰地说：“这里保管得很好，跟以前一模一样。”
杜思凡冷冷地说：“你以前并不喜欢在这里住，而喜欢在外面漂着。”
段总满怀愧疚：“我当初是不得已。”
“什么不得已？还不是为了你的生意，为了赚钱？在你眼里，生意永远比我们母子重要。”杜思凡有些激动，也有些伤感，他在控诉当年父亲对母亲的冷落。母亲已经走了，他无法为她争取到什么，只能把她当年的忧伤说给眼前这个带给她伤心的男人听。
“思凡，你能不能好好听我解释？”
“不能，因为妈永远都活不过来了。”杜思凡抬起头来看着天花板，似乎是在将他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逼回去。“我们不要再围绕着过去的事情争吵下去了。你来这里，无非是想凭吊我妈，哪里是书房，你应该比我清楚，你去那里好了。那里……那里有妈的画。”
段总走进书房，把自己关在里面关了很久，外面的人听不到他的任何动静，而一向不抽烟的杜思凡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包香烟，站在阳台上，一根接一根地燃烧下去。
此时此刻，这两个有着相同血脉的男人，在同时思念着同一个女人。
*
第二天，段总把方糖叫进了他的办公室，并请她坐下，看样子是打算有一番长谈。
“方糖，有件事情，我想请你帮忙。”
“什么事？”
“我想请你开导开导杜思凡，不要再那么恨我了。”段总表现出一个父亲才有的关怀，“恨意，会使我们父子之间越来越远，也会让他一直无法释怀。”
“我尽量吧，但是我不知道我说的话他会不会听。”
段总很自责也很无奈：“当初我为了生意冷落了他母亲，真的是不得已。当我听说思凡的母亲重病，恨不得立马回到她身边守着她，但是生意上到了最关键的时刻，我不能撒手不管，如果我撒手，那意味着公司将会倒闭，我下面的那么多员工全部都会失业，他们的家庭会受到损失，有些人甚至会流落街头。公司是‘大’家，我不得不为了几百人的生存问题着想，而暂时性地舍弃我的‘小’家。我知道自己对不起思凡的母亲，但是如果换成了是你，你当时会怎么选择？”段总说不下去了，哽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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