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闭了闭眼,是啊,他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他拿什么能够威胁得到懂法力又会捉妖的道士?
夜空中划过一道闪电,我趁着臭道士再次对着李三思轻蔑的哼了一声的空当,突然发力从地上弹起来,用力挣脱了臭道士,然后夜色中突然一声惨叫,我记不得自己做了什么了,总之再一道闪电划亮天空的时候,我看到臭道士一手捂住胸口一边连连后退了几步,他的指缝间不住有鲜血潺潺流出,混得雨水不住流下。
“我……我……”我后退了几步。然后又眼睁睁看着臭道士又再冲我高高的举起了手中的桃木剑,剑身直指向天,有电光从空中劈下缠绕在剑身,滋滋流动。
李三思最先醒悟过来,他上前一把推开我,我被他一推再次摔倒在泥地里,他还在冲我大叫:“你还愣着干什么?快跑啊笨蛋!”
我愣愣的从泥水里爬起来:“那你呢?”
我想跑,我想拔腿就跑,跑得远远的再也看不见这臭道士。可是现在我的脚下却像是生了根一般站着,望着李三思一动不动。
“他要抓的是你你管我做什么?”
臭道士双目紧闭,手中桃木剑身上缠绕上来的电光越来越大越来越剧烈。这一劈下来,势必会令人魂飞魄散。
李三思突然冲上去抱住了臭道士正在施法手臂,扰乱了臭道士的法阵,他回头冲我大喊:“你快走啊!再不走就来不及了,难道你想死在这里吗?”
我不想死在这里……
我想活着……
我想活着再见到你!
我一步步的后退。
李三思的眼睛急切的望着我,不断的催促我快逃,快逃,快逃,快逃!
快逃。
大雨淋得我几乎睁不开眼,我努力的望着李三思焦急的脸。
我想记住他。
永远也不会忘记。
“你等我回来找你!”
我大叫一声就突然转过身,往前拼命的逃去。
我要逃。
我要活下去。
因为我想再见到你!
大雨越下越大,湿透了眼前的一切。
李三思,我会活下去的。
你也会活下去的对吗?你会等着我回来找你的,对吗?
……
天空雷声不断劈落,我在怯懦的逃亡中放声大哭。
雨势越来越急,我觉自己的身体仿佛不再是自己的,耳边是风雨交加的声音,天空中的雷不断的在头顶劈落,却竟然没有一个劈在我头上将我的魂魄劈散。
我不知道自己究竟跑了多久,也许跑了很久,也许跑了没有多久。
耳边一直回响着的,是绿湖书院绵绵春雨中不断传来的朗朗读书声。
春城何处不飞花……寒食东风御柳斜(xia)……
君子有九思……视思明……听思聪……色思温……
小雨纤纤风细细,万家杨柳青烟里……
……青斗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
脸上越来越多的泪水混着雨水不断流下,那种灼热的感觉烫得我不知所措。
好想再见到他。
好想亲口告诉他一声,其实我很喜欢他……
我想对他说,我以后再也不会欺负他了,让他不要再生气。
我再也不会联合所有的同窗一起排挤他了……
他会原谅我吗?
他会讨厌我吗?
……我还想……还想要问问他,问他也喜欢我吗?
像喜欢小仙女一样喜欢我吗?
他是何时喜欢的我呢?
和我一样,不知不觉就喜欢上了吗?
可是,若他不原谅我该怎么办?若他仍然讨厌我怎么办?若是他不喜欢我呢?
又怎么办?
心中的难过越来越大,堵得我几乎喘不过气来。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停下来的,也不知道自己停下来的是什么地方。只知道在我停下脚步的那一刹那,身后巨大的爆破声夹杂着强大的气流波及了好远好远。
李三思……
李三思!!!
我突然转过身,向着来时的方向没命的跑去!
石头划破了我的腿,树枝割破了我的脸……
大雨还在下,我的心却被恐惧狠狠的攥住,紧紧的,不留一丝余地!
他说过他不会有事……
我也说过我会回去找他……
只是如今……什么都没有了……
等我赶到逃离的地方,那里却只有一个深深大坑,还有四周被灼焦的树木可怜的在雨中微微颤抖。
李三思呢?
臭道士呢?
我开始围着那个大坑打转,嘴里不断的呼唤着李三思的名字。
没有人应我。
我用两只手拼命的在地上刨坑,仿佛李三思就躲在地底,只要我把土扒开他就能出来见我。
待到牛头马面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的两只手已经根根见血。
我问:“你们是带我去见李三思的吗?他死了?”
牛头看向我的眼神有点复杂:“小水……我们是来告诉你一声,你以后回不了地府了,阎王让我告诉你一声,你本来就不属于地府,如今从哪里来便回哪里去吧。”
我怔了怔,然后又问:“你们不带我去见李三思吗?”
牛头的目光更复杂了。他看了看马面示意让他说,然后自己退到了一边。
马面嗔怪的瞪了一眼牛头,然后踌躇的看着我,沉吟了半晌方道:“小水,你别固执了,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李三思了。方才那老道引动天雷,两人已经魂飞魄散了。”
我又愣了愣,然后转过头一声吭的继续用手刨土。
大雨下得很急,不断冲刷着四周的焦灼。
耳边都是雨声。
牛头与马面似乎站在我身边对我说了很久的话,可我却记不清他们说了什么了。
然后他们走了。
我继续挖土,地面上被我用两只手硬是刨出一个深坑来。
李三思在哪里呢?为什么总是找不到?
我心中焦急手下更快,指甲早已断裂,手指头被土里的碎石割得血肉模糊。
“阿弥托佛,善哉,善哉。”一个声音被雨水打得零落不清。
我手下顿了顿,回过头,看到一个白衣僧人正站在不远处一脸怜悯的望着我。他似乎在那里站了很久,雪白的僧袍已经被雨湿透了,不住的往下淌着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