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依稀是旧时的灯会,天空中燃放着烟火,空气中飘着雨后湿润的杏花香味。
我随着人流跌跌撞撞,找不到回家的路。
周围有无数张脸涌来挤去,或喜或悲或冷漠无情。
我被挤得倒向路边,忽然旁边有一双温暖的手扶住了我的肩膀。
我回过头,身后那人白衣飘飘,他的眼睛被脸上一张金色的面具挡住了,只露出线条完美的下半边脸。
“你是谁?”我问。
那人没有吭声,却冲我微微一笑。
那笑熟悉得令我心口微微发疼。
我手指颤抖的去揭他脸上的面具。
面具慢慢的被拿下来了,后面是一双盼了五百年的眼。
李三思……
眼中立即涌上一股热意,我想放声高喊他的名字,却无论如何都张不开嘴。我想用力的扑入他的怀抱,可脚下却仿佛生了根似的动不了半分。
我急得出了一身的汗,而李三思……李三思却在我的面前越走越远……
别走呀!
我想尖叫,我想阻拦。可我什么都做不到,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在我面前越走越远,越走越远……
“不……”
我一下子从床上弹起来,满额冷汗。
惊疑不定的看看四周,清冷的床,孤寂的窗台。
一切这么熟悉,一切那么陌生。
呼……
我松了口气的同时,心底的却也涌起无限的失望。
外面在下雨。
雨丝被斜风吹到没有关窗的窗台上,打湿了铺在上面的纸张。那里本来放着一封我给李三思写好的信,只是如今被雨丝一淋,上面的墨字逐个的化开黑糊糊成了一片。
我从床上下来,然后把桌子上淋湿上纸整理起来。那封被淋坏了的信本想揉成一团扔到一边,可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它珍而重之的收好,锁到柜子里去。
李三思:今天下雨了,我本来写好的信被雨打湿了,所以我只好再写一封。李三思,你什么时候回来?刚才我梦到你了,原来那年在西湖边上碰到的那个戴着面具的人就是你么?你其实那天就知道我是女子了却没有说是么?
廊外雨丝绵绵,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只是此情此景依旧,转身间,时间已经过了五百年。
五百年后的今天,你仍旧没有回来。是否我还要等到下一个五百年?
门外桃花被雨水打落,只余下花枝空颤,似笑春雨无情。
我打着一柄纸伞,遮下一伞烟雨,拿着折好的信到门外的小河里去放。
被折成船形的信顺着河水漂向远处。
它会被雨打沉的吧?
那李三思还会看到信吗?
我站在河边,呆呆的看着小船在河面上越漂越远。
叹了口气,刚要回去的时候,却远远的听到一丝哀声顺着细密春雨传了过来。
“师父……我狠心的师父啊……”
那声音听上去无比的凄凉,但在这春寒料峭四周静寂的山林里,却只会让人想起鸡皮疙瘩。
我不耐烦的掏掏耳朵,只当什么都没有听到似的往屋里走去。
那装哭的声音越发的大了,吵得人心烦意乱。
“师父……我狠心的师父啊……师公死了你就不要我了……”
我不由的勃然大怒,足尖一点向那密林之中飞去。
那个装哭的还没来得及将脖子再往挂在树上的绳圈里套就被我一把掐住了喉咙恶狠狠的道:“你说谁死了?”
“咳咳……没、没死……是……是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我哼了一声放开了他。对方立即憋红了脸使劲的咳嗽起来。
此人是我一个月前收的徒弟,叫青离,是只成了精的青鸾。虽然听上去很威风,但我却觉得他更像是一只鹌鹑精。因为这方圆几百里的妖怪之中,就他最弱,也就数他最胆小。一有点风吹草动就吓得现了原形在屋子炸了毛的到处乱蹿。
没遇到我之前他四处受别的妖怪欺负,后来听说了我的威名,就硬是跑到我大门外面跪了两天两夜,要我收他为徒。当时我是真不想收他,要这么个徒弟真丢脸。可看他跪在大雨里怪可怜就心软了,想想留个人打扫一下屋子也挺不错的,就收了。
可是还没到一个月的时间,我就发现他好吃懒做还喜欢翻我东西。这也就算了,可他知道了我和李三思的事儿后每天还喜欢把这话头儿提出来掂量掂量,我一怒之下就把他扫地出门了。
然后他就开始上演了每天在我大门外的树林里上吊的戏码。
“师父,徒弟知错了,你重新收我入师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