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落后,分别救治完两位伤员,念及伤势不便移动,江明月和甘凤池决定今天就在这个缓坡扎营,在地势的高处,已经按照平时的野外训练法则搭起了两个帐篷,两名处在昏迷中的伤员各占其一。
江明月用与南怀仁白晋等西洋传教士共同研制出的‘六分仪’测算此时的太阳与地平线的夹角,换算出这一地方的纬度和经纬,又比对背包里的那本现代旅游地图,发现已在河北保定的‘拒马岭’附近,按比例尺换算直线距离,离京城有一百多里远,气球降落下来时,可见周边地貌是一片荒坡,并无任何村庄和人家。
“我去弄些野味回来。”江明月拿了存放在气球上的备用武器中的驽弓。
甘凤池看着她,嘴唇微动,却没说出话。
江明月见此情形,心头明白,只是笑了笑,也觉得可以理解,他们这些江湖人,并不容易相信人,他是生怕自己趁空子自个儿驾气球跑了。
草坡上是野兔和山鹌鹑的天堂,江明月没过多久就射中了十三只鹌鹑,学着云蒙山受猎户训练的样子,拿树枝条穿成一个条束,连带用个草窠窝拣拾了二十来个鹌鹑蛋,又打了两只肥大的野兔,拎了这些战利品回来。
回到营地,见甘凤池已拢聚了许多枯枝枯草做燃料,见她回转来,焦急的脸色为之一缓,嘴角不由自主地勾着笑意,仍是没有说话,忙上前来帮她卸下猎物,而后极利落地去洗剥收拾。
江明月垒了三块品字型的厚石为灶,架上宫廷造办处出品的清朝版高压锅(云蒙山的实践证明煮食物既省时又省柴,酥熟味美,极为好用),然后她又在旁边的草地上挖了一个浅而方的坑。
甘凤池见了,已经会意,象野外生存训练时做得那样,在草岭上的植被中辨认采摘了一些无毒的青草和树叶,洗净后包了六只鹌鹑,青棕子似的码入浅坑,又在上面薄薄地洒上一层土,再在那层薄土上面堆了些枯枝树叶点起了篝火。
这边江明月将半片野兔放在高压锅里,又兑了气球上储备的食用水进去,撒下适量姜粉香菇碎粒等作料,侧头想了想,拎起一只收拾干净的鹌鹑也放进锅里。
蹲在篝火边上烤制另半片兔肉的甘凤池很惊讶地望了望她。
“我想煮一锅‘嫦娥汤’,应该会很好吃”。江明月见他神色惊疑,笑嘻嘻地解释。
甘凤池禁不住一笑:“亲王之意,莫非是自比嫦娥,洗手做羹汤?”
“切!有点想象力行不行?你看这鹌鹑,身材多么玲珑,肉质细嫩鲜美,称得上是食材中的‘嫦娥’,而且它还抱着兔子……”
“震撼”地盯着她数秒,甘凤池一跤坐倒在地,笑得肩头直抖,半晌笑不成声道:“嫦娥汤?呵呵…这名字起得确…等会儿这锅汤再来个‘嫦娥奔月’…就与你这轮明月合为一体了……”
江明月一脸讶容,一挑大拇哥:“行啊!小伙儿,学得快!有前途!我看好你噢……”
两人相视大笑,这调侃的幽默似乎融化了行刺事件造成的“僵局”,又回复到共同训练期间的友善。
江明月合上锅盖柄,点燃石灶下的枯枝干草,看了一下手表,确认开煮时间。
忽然听到甘凤池低声说道:“对不起,亲王……”
江明月正添柴的手微微一顿,朝他看去,却见他闷头只顾烤肉,根本不看她。
“甘凤池,你觉得我是你的敌人吗?”开口便是直截了当。
“不,”甘凤池猛地抬起头,几乎是脱口而出:“我从没这么想过?”
江明月想了想,又是一犀利之问:“你是要反清复明的,可费那么大的劲,吃这么多苦,进我的训练营干什么?”
甘凤池争些跳起来,大惊失色地看着她,颤声道:“你…你怎么会知道?”
江明月持着柴枝的手往下压了压,笑道:“唉!别紧张,我又不会害你,若是有害你的心,说不定你现在坟头的草也跟这里一样茂盛了,你可能听说过,我是从天上掉下来的,虽然失去了法力,可我终究不是个傻瓜,你放心吧,在你们的世界我保持中立,你们想反谁,我管不着,可事情涉及到我,我当然有权过问,我想我们应当能开诚布公地谈一谈。”
甘凤池惊异地望着她,正对着江明月清冽澄澈的双瞳,凭着他多日的追随,对江明月这人的个性及行事之风的揣度,他愿意相信自己的判断,于是,在他断续的回答中,江明月串起了整个事情的始末:
身为独臂神尼的七弟子,甘凤池天赋极高,文武兼修,身负师父反清复明的重望,今春在上京途中偶然救了被山匪劫道的梁汾,梁汾是江南有名的才子,有‘江左三凤凰’之一的文坛盛誉,与上书房左相纳兰明珠的儿子纳兰容若为文字知交,因此甘凤池本想借助这种关系接近清朝上层,伺机刺杀鞑子皇帝,光复汉人江山,于是就随同梁汾上京,寄住在纳兰相府中数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