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府中,陆天行更是郁郁寡欢,游秀妍心知再劝亦是无用,所幸不再提及,命凝香取出琴来,亲自为其抚琴奏乐,陶冶心境,陆天行虽然仍是心情不畅,却感念美人心意,勉强挤出了几分笑容。</p>
次日早朝,兵部尚书崔呈秀出班奏道:“启奏陛下,五军都督府有统兵、练兵之责,可近年来所部长官失了议政之权,统率军队之人不能在朝堂上议论兵事,兵部也不能更详尽的了解各支军队近况,如此一来,不利于大明出兵作战,因而微臣以为,是否可恢复其参政、议政之权?”</p>
崇祯点了点头,道:“崔爱卿所言不错,五军都督府的长官不能议政,实是有碍于兵事,朕准了。”</p>
户部尚书霍维华上前奏道:“启奏陛下,中军都督府左都督徐光耀沉疴缠身,恐已不能再胜任此职司,还望陛下早做定夺。”</p>
崇祯心下冷笑,暗道你们果然一唱一和地来了,但还是不动声色道:“此事朕早已有计较,兵部左侍郎孙承宗文韬武略,驭兵有方,又曾立下赫赫战功,当可堪此大任。”</p>
身为天启皇帝朱由校帝师的孙承宗,不仅是明末的文坛领袖,而且也是东林党的骨干之一,更加难得的是,他竟然还是一位文韬武略的儒将。</p>
在明朝与后金作战连遭败绩,边防形势岌岌可危的情形下,孙承宗临危受命,代替王在晋成为蓟辽督师,修筑关宁锦防线,统领军队十一万,收复失地四百余里,修筑大城九座,小堡垒四十余座,屯田五千多顷,安置战争难民近百万,逼迫努尔哈赤后退七百里而声名鹊起。</p>
后来名垂千史的袁崇焕,亦是他的得意门生,更可见其惊世之才。但孙承宗因为受到魏忠贤的排挤而始终郁郁不得志,只做到了兵部左侍郎,凡事都要受到崔呈秀的节制。</p>
不受魏忠贤待见之人,轻则罢官,重则掉脑袋甚至惨遭灭门,而孙承宗却能在兵部谋得一席之地,正是源于他杰出的军事才能,使得阉党在对后金的作战部署时不得不听取一下他的见解。</p>
崔呈秀躬身道:“吾皇圣明,孙侍郎胸藏韬略,收复失地四百余里,退贼首七百里,确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帅才。”</p>
只把崇祯听得连连点头,面有得色,哪知崔呈秀话锋一转,又道:“然后金贼人屡屡侵犯我大明边疆,此时兵部实是少不得孙侍郎的统筹布置,还望陛下三思。”</p>
崇祯眉头微皱,颇感不快道:“辽东有袁崇焕镇守,女真人已不敢大兴刀兵,孙承宗正好可以借此机会抽身出来,操练兵马,养精蓄锐,兵部有崔爱卿运筹帷幄,难道还不够么?”</p>
小皇帝本想说既然兵部左侍郎孙承宗如此重要,还要你崔呈秀这个兵部尚书做什么?但他毕竟已不是当年的鲁莽少年,知道此时绝不能同阉党正面起冲突,因此便将怒火强行压制了下去。</p>
崔呈秀自是听出了皇帝的言外之意,却故作不知道:“回禀陛下,袁崇焕镇守辽东,确是屡立功勋,然蓟辽一线的战略布局,统筹规划,却皆出自兵部,此事正是兵部左侍郎的职司,孙侍郎之才,绝非他人能轻易代替,还望陛下明鉴。”</p>
崇祯紧握双拳,强行将“那朕要你作甚”咽回腹中,一时间气得说不出话来。</p>
孙承宗此时已六十四岁,须发皆白,一身才华,满腔忠心却始终无用武之地,魏忠贤意欲重整五军都督府之事他已有所耳闻,此时听闻皇上有器重之意,便欲上前为皇帝解围,表明心意。</p>
哪知孙承宗才踏出一步,比他更老的赵南星已将右手负在背后,对其连连摆手,示意不可多言。</p>
孙承宗历来对这位东林领袖敬畏有加,凡事以其马首是瞻,因此虽然急欲剖白心意,却还是缓缓退了回去。</p>
崇祯却已看在眼里,问道:“孙爱卿以为如何?”</p>
孙承宗知道,此时已无法再避,抬眼望向赵南星时,只见他又对自己微微摆手,便上前躬身道:“回禀陛下,崔尚书所言不错,微臣部署辽东战局,确是片刻也不得抽身。”</p>
崇祯甚感失望,转头看向赵南星,只见其眼观鼻,鼻观心,一副老僧入定之态,沉声问道:“赵爱卿可有合适人选举荐?”</p>
赵南星躬身道:“老臣不谙兵事,不敢随意妄言,还请陛下恕罪。”</p>
崇祯摇了摇头,暗自叹了口气,瞥眼看见了站在最后的陆天行,犹如在黑暗中望到了一盏明灯,道:“陆爱卿有何见解?”随即又道:“甚么官职低微,不懂兵事的套话就可以免了。”</p>
小皇帝气愤之下,竟连赵南星也一齐斥责了,然而赵老尚书却丝毫不为所动,仍然坦然垂首站在一旁。</p>
陆天行出班奏道:“回禀陛下,锦衣卫指挥使田尔耕统率皇城禁军有方,为官刚正不阿,精明强干,实是合适人选,微臣虽然职司地位且是文臣,却也早就听闻田指挥使的才能。”</p>
崇祯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还未来得及出言呵斥,崔呈秀、霍维华等大员便已躬身道:“微臣附议。”接着,殿内的大半官员纷纷躬身附议。</p>
小皇帝颓然坐倒在龙椅上,恨恨地望了望群臣,一字字道:“朕准奏。”</p>
已近巳时,陆天行却依然没有到吏部当值,只因在早朝过后,他便始终跪在乾清宫外,等候崇祯皇帝的召见。</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