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极想着想着,陷入了沉思。
这个世界原本歌舞升平的一面正在缓缓褪色,而真实已经对他打开了一道门缝,让他能隐约窥探一点点内里的景象。
但既然那位杜鹃说了“正式见面”,想来也快了。
另一边,
阿紫则是奉命去往后山,第一是看看后山树妖们,第二,是观察主人种下的那桃核是否长出了幼苗。
事实上,桃核并没有那么快生出幼苗,
而树妖们在失去老爹的光照后,也都百无聊赖地如同普通树一般。
只有那两个黑甲树妖,如守卫般护住桃核的幼苗。
整体而言,这就是一片静谧的森林,如果不是阿紫知道那些东西是树妖,还真是会被骗过去。
暴君不在的日子,丛林里猴虎蛇熊四大家族也恢复了平静。
阿紫巡视了一圈后,就回来汇报说一切太平。
夏极点点头,现在的后山对他而言,就那个桃核最重要,其他的都只是帮助他获得了“树妖培养经验”而已。
此时,他看着木棱窗外的夜景,忽然生出一丝丝疲惫的感觉。
“好久没去山下看慢慢妈了。”
“阿紫明天白天,你随我一同去见我娘。”
这算是用自家宠物冒充女朋友的欺诈行为。
但没办法,他并没有道侣。
而也许回家,能够让他那奇怪可怕的思维方式稍稍调整过来。
小狸猫很开心的答应了,一转身又暗暗捏紧小拳头,心底默默为自己打气。
明天的阿紫也要元气满满的加油呢,一定要给主人的娘留下好印象!!
嗯嗯!
加油,阿紫!
夏极继续道:“对了,去山里摘些水果,桃子什么的如果没有,就让树妖们长出来。”
“是!主人!”即便是所有人都想睡觉的黑夜,阿紫依然元气满满。
只不过,她的心在哭泣。
懂的。
都懂的。
主人其实已经破产了吧?
所以才会让她去山上摘水果,而不是去镇上的时候顺便买一点。
与左慈的斗法,已经耗尽了主人本就微薄的财产,真是一言难尽。
阿紫和主人都是穷光蛋了。
嘤嘤嘤。
此时,武当山脚的小镇上。
星星点点三两盏灯。
红光透出油纸的灯笼,如鲜血般溢到四周,染出一团又一团暗沉的光,随风在冰冷的石板上摇晃,发出吱嘎吱嘎的刺耳尖声,在寂夜里好像一根根针在戳着耳膜。
庄慢慢如以往一般,早早地关上门扉。
她已经再度习惯了一个人居住,平日里也因为“武当家属”的身份而和周边同样身份的邻居打成一片,说说笑笑,聊东聊西,日子过的并不孤单。
在这种并不太平的世道,能够活在武当山脚,直接受到武当道士们的庇护,这已是一种特权和别人所羡慕的幸福。
庄慢慢很满足。
她虽然早年失去了丈夫和女儿,但是她却又收获了一个听话懂事的儿子。
虽然许多人都说她的儿子是绣花枕头,不学无术,可是她依然为自己的儿子感到骄傲。
在她眼里,自家儿子是一个很有想法和主见的人,别人不过是不理解他罢了。
因为武当的刻意隐瞒,所以庄慢慢并不知道自家儿子体内“妖火与正气平衡,濒临死亡”的状态,也还没知道她的儿子在短短的时间里到底做了什么事。
夜色渐深
庄慢慢这样的老人,在睡前就喜欢多想事情。
她想着她的儿子,还有过去的丈夫和女儿。
说来奇怪
她好像开始忘记她的丈夫和女儿。
甚至,她有时候会产生一种其实她根本就没有过丈夫和女儿的奇怪念头。
这种念头开始的时候被她嗤之以鼻,但最近却越来越强烈。
虽然纠结这个问题,让她觉得根本没有意义。
可是,她还是忍不住地去想。
因为太奇怪了。
她依然记得她的女儿,那么可爱,那么懂事,那么听话。
她相夫教女,搀着女儿的手在夕阳的庭院里蹒跚行步,心想着等到她白发苍苍时,女儿也会搀着她走过一条又一条的道路。
她教导女儿识字,耐心地读着“鹅鹅鹅曲项向天歌”,心想着等她老到说话含含糊糊的时候,女儿却能口齿清楚地陪她说说话。
那时候的女儿,就是她的未来,她从没有忘记。
可为什么会产生女儿是假的,搀着手走路是假的,教导识字是假的,丈夫是从来都没有的,一切其实都从来没有过的想法?
夜风里。
月光下
一个双眼迷离如丝,却白衣飘然的负剑道姑正牵着马,走入了这个小镇。
她抓着缰绳,绝美的侧脸未施粉黛。
绸袍随着长腿的迈动,而前后叉着,露出那一双雪白晶莹的长腿。
她明明是道姑,却没有束冠,只是任由长发随意铺在背后,被发箍箍起,如水墨瀑布在低端被束流。
美的毫无束缚,飘然若仙。
哒
哒哒
脚步声,轻缓而温柔。
而远处街道的屋舍里。
庄慢慢根本无法入睡。
今夜,那种感觉特别强烈。
好像有什么正在拼命地夯击着她的脑海,让她过往的记忆在慢慢毁去,融化她越发地开始怀疑过去是不是真实的。
她到底有没有过丈夫和女儿?
她想的头疼欲裂。
比之前的每一次都严重。
“啊啊”庄慢慢发出有些痛苦的声音,她伸出已有些枯皱的手撕扯着自己的头发,以对抗头疼。
哒
哒哒
那脚步声,依然不急不缓,好似在享受此时这夏夜的月光。
“救命,救命啊好疼,我的头好疼!!!”
“啊~~~”
庄慢慢只觉脑海里戳入了许多针,剧痛无比。
骤然
她脑袋里猛地传来一声炸响。
眼前一片苍白。
她从床榻上直接滚到了地上,大口喘气,大汗淋漓。
而,忽地她瞳孔圆睁,死死瞪着面前的地面。
她想起来了,
全都想起来了。
她从来都没有过丈夫!!!
也根本没什么女儿。
那个女孩,忽然走入了她的世界,然后她就产生那许多根本不存在的记忆。
不过,那女孩也没对她怎么样,只不过让她多出了一份“她和那不存在的丈夫被盗贼杀死”的记忆。
“怎么回事?”
“怎么可能?”
庄慢慢的瞳孔里生出极深的恐惧。
咚咚咚
敲门声忽然响起。
这时候是深夜啊
怎么可能有人敲门?
庄慢慢如坠冰窟,瞪大眼恐惧地看着门扉方向,手足冰冷,心脏好像被一只阴冷的手攥紧,完全动弹不得。
吱嘎~~~
门,被直接推开了。
锁似乎没有起到任何阻拦作用。
门外,惨白的月光里站着一个披散长发的双眼迷离的美丽道姑。
“娘我回来了。”
温柔的声音响起,还带着久别重逢的哽咽。
庄慢慢看着她,瞳孔里的恐惧忽然变淡,越来越淡,然后消失,再然后变成了惊奇,喜悦,恐惧的泪水变成了真情实感的热泪。
“囡囡囡囡真的是你吗?”她丝毫没有察觉自己的异常,那就是明明和女儿分开了二十多年,怎么可能一眼就认出来?
“娘是我,我也是最近才从无意得到您的消息,恕女儿不孝,竟来的这么晚,让您老人家担心了。”
庄慢慢起身,上前抓着道姑的手,一个劲地往屋里拉,一边拉一边哭一边擦去泪水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晚饭吃了吗,娘给你做娘记得你小时候最喜欢吃阳春面了。正好家里还有葱花,娘给你做”
小片刻后。
一碗热气腾腾、浮着翠绿葱花的阳春面放在了桌上。
道姑坐在桌边,小口小口地吃着。
庄慢慢坐在她身侧,自己的亲生女儿怎么看都看不腻,而千言万语梗在心底,更是不知从何说起。
她看了看女儿的装扮,道:“你你也到道观里去啦?”
道姑边吃面边说:“是啊,娘当年我被强盗追杀,天道宗的师父救了我,也收我入了道观。为什么娘要说也呢?”
庄慢慢道:“娘给你收了个弟弟,把他养大成人,他也在十三岁那年上了武当,做了道士,所以娘才说也。”
“弟弟?”道姑露出笑,“什么名字呢?”
“啊,他叫夏极,是张真人托我照顾的,可是我把他从小养到大,可是真的当做亲生儿子了,以后你们要好好相处。”
道姑笑道:“娘还有一件事,希望您不要生气。”
庄慢慢故作嗔态道:“娘怎么会生你的气呢?”
道姑说:“天道宗的师父看我有仙缘,所以重新为我求了个名字”
“没事儿,你原来的名字确实太土气了,都是你爹没文化,能让仙长为你重起一个名字,也很好呢。”
“呼那我放心了。”
道姑舒了口气,迷离的眼睛笑成了线丝,“娘,现在我的名字叫庄鱼,字晓梦,是天道宗的大师姐。
只不过,三天前已经被驱逐出天道宗了,现在,无家可归。”
(值得一提的是,五天前刚好是不朽宫的魔被星光射中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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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 :第二更中午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