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宋湘的人品伊秉绶是知道的,这位广东才子不但高中解元,还是一个素来刚直不阿,既不贪钱也不好色的真正君子,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变节呢?
“组似兄勿要惊讶,你想想小弟是哪里人?”
宋湘也是一脸的苦笑,他可是考中了解元,拿过满清朝廷米粮的,按照儒家的观念,他现在就已经是德行有亏了。
伊秉绶也露出了一丝苦笑,因为他想起来了,特么的宋湘是嘉应州人,广州城的叶大王也是嘉应州人,这两是老乡。
宋湘仿佛知道伊秉绶在想什么一样,他更加无奈的甩了甩头。
“远不止老乡这么简单,嘉应州的南阳堂叶家与我宋家有通家之好,当年两家的祖宗是在宋末天倾后,一起来到嘉应州隐居的。
几百年来,宋叶两家不知道互相通婚了多少次,叶大王之先祖铁庵公,娶的就是我四世祖的女儿,算起来叶大王还得叫我一声二舅爷。
上月,嘉应州宋家早就跟叶家一起反了,他们还把不肯同反的嘉应州知州王淦给一刀砍了,组似兄,你说我还能怎么选?
叶大王要是败了,朝廷估计也会直接把我抓去一刀砍了吧?”
这。。。这还真是没法选了,顶着逆贼大王舅爷的名头,全家族都反了,他能不反?
唉!伊秉绶长叹了一口气,做个忠臣就这么难吗?自己该怎么办呢?
伊知府知道事情麻烦了,因为宋湘投靠的意义,那可就大了去了!
毫不客气的说,有解元名头和广东第一才子身份的宋湘,是整个岭南文人士绅的代表之一。
他的投靠,宛如一场地震般,这可是最正统的儒家文人投靠,证明了广州城的叶大王既不是师出无名的反贼,也不是从交趾来的蛮夷,他是真真正正的汉家君王。
这代表了全粤的绅士已经开始和叶大王合流了,加上叶大王刚刚在北江边的大胜,说不定他真能有朱洪武的气运。
“唉!焕襄事出无奈,虽然德行,唉,但总也是情有可原,但伊某就不一样了!
我汀州伊家饱读诗书,进士辈出,受了大清的大恩,怎能反叛呢?再说我之家小都在汀州,万一从贼,岂不害了他们?”
伊秉绶叹了口气说道,宋湘都投靠了,你要说他没有一点动心,那是不可能的,可封建的忠君观念还是束缚着他。
换句话说,他们汀州伊家光是在乾隆朝就出了进士三人,是满清满汉一家的受益者,不可能轻易反叛的,何况他还有家小在福建汀州。
听着伊秉绶的话,宋湘脸上竟然露出了几分不好意思的神色。
“组似兄勿忧,我知兄长家小尽在汀州,于是弟在前些日,专程去了汀州一趟,谎称兄长已经投靠明王,现已经把兄长的家小和族人七十余口,全数接到嘉应州安置了,令叔松翁就在府衙外呢!”
“你...狗吊个,斩千刀个......!”
伊秉绶脸上的神色变得古怪了起来,他哆哆嗦嗦的指着自己的好友,什么话都想不起来,就能想起来这几句从小听过,但极少说出口的骂人话。
“这时候骂人起什么作用?贼船上了,难道还想下来?这就随老夫去见明王,打不下江南半壁,明王就无法立足,那时候恐怕我们伊家人个个都要被斩千刀了!”
低沉的声音响起,一个辫子花白的老者从门外走了进来,一个想要阻拦他的衙役,被他打的鼻青脸肿的。
“阿叔!”伊秉绶赶紧叫了一声。
来的不是别人,乃是伊秉绶的叔父,乾隆三十四年进士,前刑部郎中,光禄寺卿,现今归乡著书的著名福建诗人伊朝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