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德扛着一袋子江米,北京人所说的江米,其实就是从南方来的糯米,他住着的这个东江米巷,就是因为专卖南方来的江米而得名的。
除了肩上扛着一袋子江米外,陈德腰间还有点白糖和红豆,他想用这些东西做点驴打滚给小桃尝尝。
一晃就是快十天了,这十天时间,小桃给了陈德很好的印象,家里的活就没有他不会的,还勤快,把陈德一家子拾掇的干干净净的,乱糟糟的家里也变得井井有条了起来。
岳母已经在昨天给他说过了,如果陈德愿意的话,她愿意去给小桃说说,反正她女儿已经去世快一年多了,陈德也可以再续一房,小桃算是他娘家的堂表侄女,亲上加亲合适的很!
陈德没说行,也没说不行,他这个人就是这样,虽然在老家人眼中他已经是大人物了,但那其实是机缘巧合下发达的,本质上,他还是那个话不多的老实厨子。
他一辈子都是属于那种不会表达自己的情感,不会天南地北的找活计,也不喜欢自己去找活计的人,他最习惯的就是能有人去安排他干事,你说让他干什么,他保管给你干好!
就比如做厨子,哪怕是在内务府这种满地油水的地方当厨子,陈德仍然还没学会去占占公家的便宜,他的钱,往往都是别人张罗后他跟着打点下手,然后多少分点而已。
所以虽然他在心里对小桃满意的很,但他仍然觉得难以说出口,他觉得自己比小桃大了十八岁,如果小桃的爹还在的话,陈德比他爹还大一岁呢!
“或许我不该耽误人家女子!”陈德摇了摇头,言不由衷的咕哝着,不过其实他也知道,自己心里已经是同意了的。
他要是没有这个想法,怎么会特意去买了那昂贵的江米和白糖,驴打滚可不是随便什么时候都能吃到的,小门小户的,过年都不一定能吃得上!
“陈德!你咋还在这呢?还不快去南居贤坊关大人家看看!”
正在走路的陈德听见有人喊他,他迟钝的抬起头,用肩上的麻布擦了擦头上的汗。
“去那边干啥呐?这天都快黑了!”
他对面站着一个麻杆身材的男人,这是他在内务府做厨子时的同伴,麻杆男子显得有些行事匆匆的,他看了有些傻呆呆的陈德,没好气的叹了口气。
“去干啥?你恩主关大人家有事了你知道不?”
一听到关大人三个字,陈德眼睛一下就亮了,仿佛整个人突然从傻呆呆的状态清醒了一样。
关大人大号叫关仁泰,就是那个把陈德从武泰县带到京城的贵人,今年年初据说从内务府又外放去山东,做了济东泰武临道的道台。
“怎么的?是关大人回来了吗?”陈德一直等着关大人回来呢,他还想着关大人为他说句话,让他重新去内务府当厨子。
就算做不了厨子,做个打杂的零工也好啊!不然他这四十多岁,家里也没了地,还不知道能干什么呢!
陈德满怀希望,但麻杆男子的下一句话,就让他如同五雷轰顶一般。
“回来了,确实是回来了,不过是装在棺材里回来的!”
‘装在棺材里回来的!’陈德满脑子都回想着麻杆男子这句话,他飞快的跑了起来,如同一只肥肥的胖仓鼠般。
他跑到家门口的时候,小桃正坐在门内给他缝补衣服,陈德什么也没说,咚的一声将肩上的二十来斤江米扔到了院子里面。
小桃被吓了一跳,满脸惊慌的看着陈德,不知道发生什么的她,脸上的表情就像十天前刚到陈德家门口一样无助。
陈德仿佛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被碰了一下似的,他嚅嗫了两下沉闷着说了声‘等我回来!’就像是一个即将出门的丈夫吩咐妻子一样。
。。。。
南居贤坊,等到陈德到这里的时候,关府门外已经是人山人海了,内务府的前锋营,负责守卫内廷的侍卫们,正把关家的老老少少锁在一块往外拖,那个平日里挺好说话的关家少爷还穿着孝服呢,结果也被锁走了。
“败类啊!怕死鬼!咱们旗上爷们怎么会有这样的窝囊废?那叶逆来了竟然一枪未放就跑了!丢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