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钟头后。</p>
邱海阳坐在隐蔽部里，卫生兵一边包扎一边埋怨：“营长，你说你刀卷刃砍不死人你不知道？刺刀不好？非用这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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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海阳呵呵一笑，没说话，旁边那把军刀的刀刃已经卷得麻花一般，上面还有一个个小血珠在来回滚动。</p>
他转过头，拍了拍身边一个被捆着手，头上被包得如同印度人一般的日本军官：“老兄，虽说是俘虏，但也算我把你从枪口底下抢出来的，还给你治伤，好歹说个名字吧？你们日本人不懂得知恩图报？就这么对救命恩人？”</p>
卫生员哈哈一笑：“营座，你知道他听不懂，还逗他。”</p>
日本中尉沉默半晌，用蹩脚的中文艰涩地说道：“土肥原贤二，近卫第六联队第三大队第二中队中队长，请求贵官根据海牙陆战公约的规定，对本人给与符合身份和军阶的待遇。”</p>
邱海阳一愣，仿佛见了鬼一般看着这个日本军官，片刻之后冷笑一声：“优待？海牙陆战公约？你小子有没有搞清楚状况？”</p>
他扭头对着卫生兵一撇嘴：“这小子试图逃跑，还想夺枪，你看到了吧？”</p>
卫生兵点了点头。</p>
邱海阳又对着旁边一群龇牙咧嘴的伤兵说道：“你们看见了吧？”</p>
乔二狗和赵老四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说道：“营座说的没错。”</p>
伤兵们哈哈笑着点头。</p>
邱海阳一摊手：“你看，大家伙都看到了。你说根据海牙陆战公约，我现在毙了你有问题吗？”</p>
土肥原贤二这个时候却是点了点头：“没问题。不过，你不会杀我。”</p>
邱海阳瞪圆了眼睛：“为什么？”</p>
“你对我没有杀气。”土肥原贤二很诚恳说道，“你的眼神告诉我，你不想杀我。”</p>
旁边的伤兵已经笑做一团。</p>
邱海阳气急败坏地吼了一声：“笑你妈！”</p>
他转回头盯着土肥原贤二，半天之后噗哧一笑：“你个狗日的，叫什么来着？再说一遍？”</p>
“土肥原贤二。我不是狗日的，我是大日本帝国陆军军官，根据海牙陆战……”</p>
“什么原？”</p>
“土肥原。”</p>
“土匪？你们家是不是在个原子上，出土匪很多？”</p>
“……这是姓。”</p>
“贤二？看你也够讨人嫌的，也很二。”</p>
“……阁下，请你对我的军阶给与尊重。根据海牙陆战公约……”</p>
“给这狗日的点支烟。”邱海阳呵呵一笑，“近卫师团？什么御亲兵，屁！还不是做肥料的货。我看这下鬼子伤了元气，让后边上来那帮补充营和陆战队的犊子好好整修下阵地。娘的，一晚上累个臭死。这小子有点意思，正好陪咱爷们解解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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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海阳的愿望没有实现。</p>
这一夜，日军的疯狂前所未有。</p>
白襻队和近卫第七联队损失大半，残部几乎是丢盔卸甲地败退了下来，两个旅团长中村觉、河和操，一个联队长铃木存当场阵亡，武藤信义满脸是血，一瘸一拐地指挥着部队回到师团部，到地方就要自裁，幸亏被师团长大岛久直拦住，强行命令他去医治。森冈守成被抬下来的时候已经是进气少，出气多，中途就成了神。大队长松木直亮在华军的冲锋中被砍掉了一只胳膊，当场昏厥，估计是做了俘虏。</p>
近卫第二师团这一次的突击，阵亡失踪达到惊人的六千余人，三个联队的主力，只剩下三千多名失魂落魄的残兵败将跑了回来。</p>
贞爱亲王得到报告要比这早得多。</p>
早在华军反冲击之前，日军已经发出信号弹呼叫增援。早已枕戈待旦的陆战队第二旅团马上出动，两个联队脚跟脚向松树山开进。</p>
华军已经打出了照明弹。</p>
空中的华军飞艇，投下一个个降落伞悬挂的白磷照明弹，把整个战场照如白昼。正在埋头行进的日本陆战队员一下子暴露出来，各个山头炮垒的华军炮兵观察哨迅速呼叫炮火，提供校射，华军各个炮群之前已经进行了拦阻射击，诸元已经标定，所以组织起火力分外得心应手。,</p>
恢复了阵地的华军也在抓住机会抢修阵地，分配火力。</p>
日军对松树山的炮火又炽烈了起来。</p>
在钢铁风暴之中，双方的军人们在死亡线上苦苦挣扎。在这样恶劣的战场环境中，他们也许可以掌控对方的生死，却无法掌控自己的生死。在钢铁和炸药面前，人体的脆弱一览无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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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缕阳光自东方的地平线射出，晨曦灿然。</p>
华军东线各个战地上，很多地点几经易手，最终却依然是入夜前的态势，这一夜无比惨烈的战斗，似乎并没有给这个世界带来太直接的变化。</p>
双方的血已经染红了这片土地。</p>
密密麻麻的死尸，从山脚下的各条通路一直堆叠到山顶，到处是各种形状深浅尺寸不一的弹坑。武器的残骸，乱七八糟的垃圾中，残肢断臂到处都是，龇牙咧嘴的人头被烧得黑不溜秋，整个战场就如同修罗地狱突然降临到这个世间。</p>
华军各个炮垒都是一片狼藉。到处是残垣断壁，几乎被夷为平地的堑壕比比皆是。华军坚固的核心坑道口被削平了数米，尸体已经多得来不及往下运输，只能拖到阵地后边的反斜面，找个地方先埋起来。</p>
日本战俘已经没了当初的凶悍气焰。</p>
这些粗壮的军人，已经驯服得如同羔羊一般，在荷枪实弹的华军监视下挥舞着铁锹挖着坑。对于这些坑是埋尸体还是干脆活埋他们自己，这些人似乎都不太在意，反倒对递给他们香烟或者水壶的华军很是感激，连连鞠躬。</p>
邱海阳在山上的观察所看着这一切，有点纳闷地转头问道：“贤二兄，你们日本人是怎么回事？早先对我们跟有杀父之仇一样，狠得不能再狠，现在怎么跟绵羊一样听话？这算什么？”</p>
土肥原贤二沉默片刻，开口说道：“邱桑，日本人崇尚解脱，认为死了可以成神，为天皇而死是一种荣誉。他们既然在被俘之前没有选择死亡，那就等于抛弃了自己从前的一切信条，为了生存放弃一切了。这样的话，荣誉也好，底线也好，敌人也好，其实都没什么意义。”</p>
“他们崇拜强者。你们打败了他们这些日本最强的军人，也就等于中国打败了日本，那继续对抗下去也没什么意义。”土肥原贤二叹了口气，“现在对他们来说，为了活下去，可以做一切事情，尤其对于你们这些强者，你想怎么他们都可以。你放心，他们是不会反抗的。”</p>
邱海阳看着这个日本中尉，愣了半晌，喃喃地说道：“你们日本人……极品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