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叶将军可什么也没说，你这个九品芝麻官算什么东西，也敢大言欺人？”金、段二人都怒气冲冲地拍着桌子：“知道刘兄什么身份吗，他可是张鹤张大人的同年，又是张大人最可信赖的幕友。今日你若不说出个子丑寅卯来，张大人只需在吏部说一句话，你这个九品官就在家里待一辈子职吧。”</p>
叶天禹忙对周行德道：“周先生算了算了，今日大家都喝高了，酒后戏言当不得真的。”</p>
金、段二人这已经是赤裸裸的威胁了，张鹤虽然只是六品的兵部主事，可他老丈人吕震却是一品大员，礼部尚书，要收拾个小小的九品小吏还不简单。</p>
不过，周性德本就打定主意一到北京就人间蒸发，做他的屁民去了，总不可能一直冒充这个税课局大使，等着被人揭穿杀头。他张大人、吕大人再厉害，同自己也没任何关系。</p>
他自然不怕狐假虎威的刘允慜，大笑道：“刚才叶将军伸出手来在胸口摇了两下，不就是一个绝对，刘允慜，你也是个才子，难道还想不明白？”</p>
“我……我是摇了下手，可没对下联啊？”叶天禹忙又摇手。</p>
金、段二人也大声讥笑：“荒唐，荒唐，这就算是对出来了，刘兄，对这个粗人废话什么？”</p>
可刘允慜却沉吟不语，皱眉深思。</p>
金书生大奇：“刘兄。”</p>
刘允慜突然闷闷道：“却是对上了。‘只手摇摇，五指三长两短。’确实是绝对。”</p>
“啊！”金、段二人同时叫出声来。</p>
那叶天禹也是瞠目结舌，须臾，才得意地大笑起来，“好好好，对得好，老子也会对对子了！”因为太激动，牵动受伤的左臂，老叶疼得一声大叫：“痛杀我也！”额头冷汗淋漓而下，可神情却异常欢悦。</p>
周行德也忍不住高看了刘允慜一眼，这个对子以前他在书上看过，如今正要抄来一用。想不到刘允慜只微微一想，就想出下联来，水平不错啊！</p>
不过，这人实在讨厌，自然是知识越多越反对。</p>
刘允慜在周行德手上败了一阵，自不肯服气，他沉着脸寻思要出个极难的对子。这个时候，头顶那一轮红日已渐渐西沉，光线暗淡下来。城中居民次第燃起了炊烟，有烟雾在海子的水面上弥漫开来，一群青蛙在水边叫个不停。</p>
他心中一动，道：“周行德周大人，一时间，我倒想不出好的上联。不过，我在一本书中看到过一个千古绝对，一直没有人对出，如今倒也应景。若你能对出来，我刘允慜就跪在地上向你磕三个响头。若你对不出来，也同样向我陪罪。”</p>
“下跪，至于吗？可不可以换个赌注，比如十两银子什么的……”周行德心中嘀咕。不过，他肚子里有多少墨水，自家最清楚。刚才是运气好，正好碰到自己知道的，若这鸟人换个生僻的，我岂不平白被他羞辱？</p>
正要开口拒绝，却不想叶天禹点了点头，大叫道“好，你出上联。周先生，你的才学我老叶是相当的佩服，别怕，跟他赌。”他也是信心爆棚，一心要给刘允慜一个难看。</p>
猛喝道：“刘允慜，你在张鹤幕中仗着自己读了几年书，对我营中军务指手画脚，颐指气使，好生讨厌。我也不要你磕头，若连周兄这个你口中的老粗和武夫也赢不了，你还有脸呆在营中吗？”</p>
刘允慜缓缓点头：“那是自然，若我输了，自然会向张大人请辞。”</p>
“好，爽快！赌了！”叶天禹大叫：“若周先生输了，也不用磕头。你们不是一直想抓兵权吗，到时候，这兵由张大人来带好了，老子不管。”</p>
周行德一呆，他也没想到对个对联，居然扯到军营里的争斗，这个叶天禹真是的……也不知道他对自己的信心从何而来？</p>
刘允慜：“上联是‘烟锁池塘柳’。”</p>
“啊，这个上联真难！”金、段二人同时抽了一口冷气，然后发出一声欢呼。</p>
“怎么了？”叶天禹感觉到一丝不安，忙问身边的周行德。</p>
周行德一听到这个上联，心中一阵狂喜：姥姥的，还好还好，这个对联我在书上看到过，这才是艺多不压身，多读些书，日后总有用上的时候。</p>
他笑眯眯地对叶天禹解释：“这个上联看起来是很寻常，可仔细一琢磨，却不那么简单。烟锁池塘柳五字的偏旁暗合金木水火土五行，那么，下联也应该用五行来对。所以，这个对子却是甚难。”</p>
“哈哈，知道厉害了吧！”金、段二人同时放声大笑，那刘允慜也是满面得色。</p>
叶天禹大急：“周先生，那么……该怎么办呢？”</p>
“叶将军，你不是已经对出来了吗？”周行德大笑。</p>
“我……我什么时候对出来了？”叶天禹满头汗水。</p>
那三个书生也同时看过来。</p>
周行德伸手拍了拍叶天禹吊在脖子上的左手，指了指对面：“叶将军这只手正对着对面的那座城楼，城楼上架着一门土炮，不就是一个好下联吗？这个下联是……”</p>
他一字一顿地念道：“‘炮镇海城楼’，刘允慜，这个下联五行都有，算不算是对上了，你又有什么话说？”</p>
刘允慜一张脸变得苍白起来。</p>
金、段二人也是面色大变。</p>
“哈哈，这样也可以，对上了，对上了，刘允慜，记得你的承诺，马上从老子的军营里滚蛋！”叶天禹兴奋地大叫起来：“周先生真是大才啊，佩服，佩服！”</p>
刘允慜良久才颓废地朝北面拱了拱手，长叹道：“张大人，张年兄，你大老远将我从福建招来，想让我替你参赞军事，可惜我刘允慜已经帮我上你的忙了。君子一言，快马一鞭，我这就回福建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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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书生一把抓住刘允慜，大叫：“刘兄别走。”</p>
他狠狠地盯着周行德：“周行德，对对子不过是小孩子玩意，什么长对短、日对夜、春花对秋月，算不得什么本事。有种你即兴赋诗一首，就用我们刚才的题目。”</p>
“刚才什么题目？”周行德刚才只顾着看那个女杀手，倒没有留心。</p>
段书生道：“以片海子里的夏日盛景为题，七言。”</p>
“这又有何难。”周行德大笑，抄诗我可擅长，今日就让你们开开眼。</p>
他看了看眼前的海子，看了看柳树，又听到满耳的蛙鸣，心中一动，道：“蛙声十里，稻花香里说丰年，如此夏日傍晚，有此蛙声阵阵，却是雅致。好，有了，且听。”</p>
他高声道：“独坐池塘如虎踞，绿荫树下养精神。春来我不先开口，哪个虫儿敢做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