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后世下午四点钟模样，周行德换上便服出了东城监狱，也没急着回家。雇了一顶轿子，吩咐脚夫：“去甜水胡同土地庙”</p>
“老爷，甜水胡同的土地庙破败得很，也没什么人。要不，我送你去西直门吧？那地儿有座土地庙，地方宽敞，土地爷也灵验。”甜水胡同离这里不过三四条街距离，能得多少脚力钱？</p>
没人才好，人多还眼杂呢，周行德道：“本老爷就喜欢去甜水胡同的土地庙许愿，废什么话，快抬我过去。”说完，就扔了一张钞票过去。</p>
轿夫见周行德出手大方，吆喝一声：“好呢，老爷你坐好，马上就到。”</p>
这年头的北京城虽然从里到外都透着一个新字，可仅限于官府和达官贵人的府邸，一般老百姓住得都还破旧，尤其是这一带又是元大都的旧城，很多胡同和巷子都有一百多年历史，看起来却也古色古香。</p>
明朝自有一套严格的城隍祭祀制度，开国以后，朱元璋大量封神，按地域将一大群历史名人请进了国家祭祀名单中，从姜子牙到文天祥，甚至张飞、岳飞都没漏掉。</p>
所以，明朝每个县城都有土地庙城隍庙之类的祭祀场所，也都登记在册，接受国家管理。每年都能从官府领取一定的钱粮维持日常开销，遇到旱涝时节，则出面求雨或者为百姓祈福，算是儒家天人感应的一个变种，倒和宗教迷信没有任何关系。</p>
一般来说，像土地庙这种地方都有庙祝，日常也有人维护。可甜水胡同这间土地庙实在太破旧，就路边的一间小茅屋，鬼影子都看不到一条。里面的土地公公也破得只剩下一堆土疙瘩，矗在黑暗的屋中，就如同一大陀黄灿灿的米田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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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行德对于神佛没有丝毫的敬畏之心，进门之后也不拜，四下看了看，确定再无二人，这才将顾老头那封血书别在贡桌底下的一条缝隙里，又伸手在桌面上画了一朵莲花。</p>
他对画画没有任何天赋，画了半天，无论如何也画不像。一怒之下，就随便画了几个圈圈了事。</p>
顾彻那封信周行德翻来覆去看过好几遍，里面的内容很简单。大约是说他是山东白莲神教弥勒宗圣女唐赛儿麾下护法顾彻，如今正陷在刑部东城大狱之中，希望江十三能够看到大家同为神教一脉的份上，能够在明天晚上救他出来。</p>
当然，白莲教是一个松散邪教组织，各宗之间没有领导于被领导的关系，要想说动江十六来救自己，还得许下条件。</p>
于是，顾老头又在信中说如果江十六能够救自己出去，我弥勒宗上下十万教众皆感念你的恩德，日后若有用得上我顾彻的地方尽管说。</p>
江湖上的事情周行德没有任何兴趣，他被那个蔺知府的幕僚弄得有些心神不宁。</p>
“山西，山西……”在回家的路上，周行德低头沉吟，怎么也想不透自己手上那封信件有何出奇之处。</p>
那就是一本普通的帐薄，记录的是今年山西个州各府的夏秋两税的数据。</p>
难道这数据上有问题？</p>
一种莫名其妙的念头从心底冒起。</p>
“难道山西的帐目真有问题，而我手中恰好有那一长串数字……等等，大同知府被人暗杀，凶手是他的幕僚，这几天就会转到东城监狱……难道他的死同此事又关……”</p>
几条线慢慢地串到一起，组成一个巨大的疑问。</p>
可惜周行德官职实在太小，没办法掌握更多的信息，也无法做出准确的判断。</p>
但是，他是嗅到一丝隐约的危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