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停了一晚上的电，这一更迟了两个小时。</p>
抱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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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云随侍天子十余年，如何不明白皇帝的心思。他知道皇帝这几年春秋渐高，性子比起以前也温和了许多。他本是通过靖难登上帝位的，大概是看多了同室操戈，兄弟阂墙，却希望自己的子孙和睦相处。</p>
山西的事情再追究下去，又将是一场剧烈风波。如今的万岁爷精力已衰，只想维持这丰亨豫大局面，再不肯折腾了。</p>
太子这一关算是顺利度过，马云也长出了一口气，抹了抹眼角泪花：“万岁爷且放一万个心，老奴定能操办得红火热烈。”</p>
皇帝脸上还是带着落寞的表情：“也是，所谓天家其实同寻常百姓也没什么区别，不过是房子大些，人多些罢了。”</p>
马云知道天子想念山东的儿子，按照朝廷的礼仪，每到春节，藩镇王都会进京朝觐。可汉王当年觊觎太子位，被勒令就藩，非诏不得入京。</p>
眼前这个老人既是万乘之君，也是父亲，说不想念儿子那也是假话。</p>
实际上，皇帝对汉王的喜爱程度还大过太子。但是，汉王的能量实在太大，若让其回到北京，靠着他的机巧灵便，未必不能说动皇帝让他留在京城。</p>
如此，麻烦就大了。</p>
马云心一横，索性以退为进：“万岁爷，要不……召汉王回来过年吧……”</p>
皇帝长长地吐了一口气：“算了，若让那孽障回来。只怕内阁和监察院都会说出一番义正词严的大道理，朕说又说不过他们，反被坏了心情，又何必去讨这个苦吃？别人家看朕这个天子，以为朕广有四海，一言九鼎。可又有谁知道做皇帝的苦处，很多事情不但做不得，提也不能提。”</p>
马云的一颗心总算落到实处，有心逗皇帝高兴，便笑道：“陛下此言说得是，前一阵子宫中新招了十几个小内侍，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这些娃娃什么时候见过天家气象，都被惊住了，好几日才醒过神来。便有小内侍问奴婢，马公公，这万岁爷每天都吃的什么呀，是不是一日三餐都是香油烙饼，下地干活的时候怎么着也得使金扁担吧！”</p>
皇帝“哈”一声暴笑起来，直笑得眼角都泛起泪花：“那就告诉他们，朕每顿都叫人烙两个烧饼，吃一个扔一个。哈哈，你这老狗，倒也会说笑话。”</p>
正笑得欢畅，一个中年官员昂首走了进来。</p>
此人正是内阁学士杨荣，他手中正抱着一大叠折子，见皇帝心情畅快，微笑道：“陛下，此乃这几日积下的折子和卷宗。马上就是春节，各大衙门人心都有些涣散，不断派人过来催办，想早些办妥，清清爽爽地过节。”</p>
皇帝：“他们倒想清闲了，却将事务压在朕肩上。臣工们的折子你都看过了，拟票没有？”票拟制刚实行没多长时间，并未形成一定之规。眼前的内阁也不过是一个秘书性质的部门，内阁学士只有阅读折子的权利，并提出自己的看法，没有决定权。</p>
马云忙将折子接了过去放在御案上面，眼观鼻，鼻观心地呆站在一边侍侯，目光丝毫不敢在折子上停留。可他还是竖起耳朵，暗自留心。</p>
这几日正是朝廷各大衙门的岁考，关系到一众外臣的升降徒徙。这两年太子监国，四品以下官员的任免东宫点头即可，皇帝也不太过问。</p>
其实，要紧部门的人事变动朝廷早早地就有了意向，所谓岁考也不过是走走走过场。</p>
眼见着永乐二十一年就要到了，太子那边也点了几个官员的名字，要安排到重要职位上。</p>
作为东宫耳目，由不得马云不留心。</p>
杨荣：“拟了，没有什么要紧事。”</p>
“那就好。”皇帝一边看着折子，一边提起朱笔在上面画圈，照例写“准”、“知道了”和“照办”字样。</p>
杨荣接着道：“只是，上次陛下征讨鞑靼，办了几个大臣，如今，几个衙门都缺人，需要补充。吏部开了一份名单过来。”</p>
“恩。”皇帝从里面寻出那份折子，仔细地看了起来，半天才道：“这些人也算得用，准了。”</p>
说着话，提起御笔沾了点朱砂，正要批红，突然，他“咦”一声，却将笔放下了：“让周行德出任刑科左给事中，你们内阁的意见是‘可堪使用’？他一个从九品的官员，又不是翰林出身，怎么突然提拔到如此重要的位置上，朕有些看不明白。此人是个理财好手，他的帐本朕也看过，作得那是一个花团锦簇，云遮雾蔚。这样的人去做税吏倒是得当，怎么反让他出任言官？你们内阁就是这么为朕参赞机要的？”</p>
皇帝脸色开始难看起来，两条眉毛紧紧地拧成一团，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大：“杨荣，这个折子你和金阁老都看过，都商议过吗？”</p>
马云听到皇帝这番话，吓得几乎就要调头逃出门去。他这才明白，皇帝并不是看不懂自己方才交过来的帐本，不但如此，连这本假帐出自何人之手也是一清二楚。</p>
其实，让周行德出任刑科左给事中是太子的意思。</p>
所谓给事中，其实品秩并不高。都给事中也不过正七品，左右给事中从七品，在达官贵人如过江之鲫的京城，根本就算不得什么。可权力却大到骇人听闻的地步。</p>
明朝政治体制有很大一部分继承至元朝，中央设置六部用于管理国家。为了监视六部，又设御吏台，御使的权力极大，可风闻奏事，督察百官，反正就是个找茬的主。</p>
可明朝政治讲究的是制衡，御吏台权力实在太大，没有人监视也不成。于是，太祖就在六部之外另设六科。各科设都给事中一人，左右给事中各一，可直接给天子上奏折。对六部的政务可随时检查督办，遇到他们心情不好时，二话不说，上折子告你黑状，就算是六部尚书也拿他们没辙。</p>
不但如此，给事中们如果觉得皇帝颁发到六部的圣旨中有不妥之处，也可直接驳回。</p>
正因为给事中这个职位如此重要，对官员的风骨和素质要求极高，所以，六科的科长们大多是翰林出身。</p>
周行德乃是恩荫的官儿，没有功名，这次突然提拔到如此重要的位置上，确实有些人让费解。</p>
可仔细一想，却也知道，这是储君在赏功，山西一事关系太大，如果不是周行德居中遮掩，只怕太子一系就要全军尽墨。如此奇功若不厚赏，如何服人？</p>
马云这一惊吓得够戗，忍不住抬头看着杨荣。</p>
杨荣还是那张死人脸，也没有任何表情，只回话：“陛下，臣和金阁老都看过了。”</p>
“说说这个周行德怎么回事？”皇帝重重地一巴掌拍在御案上，将那一堆折子拍得散开来。</p>
杨荣不动声色地将案上奏折合拢在一起，依旧平静地说：“臣的意见是，周行德堪当此大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