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时间转瞬即过。.
对聂君霞来说,在乡下的这段悠闲日子是前所未有的。所谓的“悠闲”自然不是指生活悠闲,只是一种心理上的放松。每日里早起早睡,除了埋首做绣活,几乎寸步不迈,相伴的只有娘亲和舅妈的闲话家长里短,以及小表妹叽叽喳喳的说东道西。
聂君霞其实最爱画画,可惜这是连她亲娘李雁珍也不知道的。聂家如今家大业大,对嫡家子女教育更加严苛,可是画画也需要一份宁静的心态,而李雁珍从没有给过她这样安逸舒适的环境。
既然不能画画就绣花吧,将花样细细描在布上,以五彩锦丝绣出花团锦簇,绣出来的花鸟鱼虫皆栩栩如生,也让她感到由衷的满足。
半月的乡间生活,不同于以往的四方庭院,这里院门敞开,天空无垠,甚至空气都带些乡土气息,习惯了以后竟是别有风味。
而对李雁珍而言,虽不是荣归故里,却到底也是她的家乡,呼吸间都觉得舒坦许多,情绪稳定,心情平静,脸上也渐渐带了笑容。
“娘,您看,我又绣好了一个荷包!”
聂君霞献宝似的将手里一只红底金丝绣着双鱼的荷包捧到李雁珍面前,李雁珍暂时停下手中活计,接过荷包翻来覆去的打量,果然又是含笑点头,“不错,这双鱼的图案也喜气,我瞧着却比你前只绣麒麟的好!”
陆氏停下织布,也走过来看希奇,半晌也赞叹道,“侄女的绣工果真是不错,大姐,我看却是要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我看看!我看看!”
于是泽芸也不肯再安心温书,抢着跳着要看表姐新绣的荷包,陆氏拗不过她,只好将荷包拿给她看,“喏,看见了?你的手脏,可别乱碰,碰脏了就卖不出钱了。”
泽芸连忙摊开双手,“芸儿的手很干净吖!”
两个大人并一个半大姑娘于是都笑了,泽芸嘟囔了几声,转而缠着聂君霞,“表姐,你绣的荷包真好看,给我也绣一只吧!”
聂君霞还没答话,陆氏一把拉过她,“真是不懂事,你表姐绣的荷包都是要卖大价钱的,你要喜欢就自己学着绣,别去麻烦你表姐!”
泽芸愁眉苦脸地盯着自己的手指,“可是芸儿好象握不住针啊。”她抬头眼巴巴瞅着陆氏,“娘,芸儿长大后再自己绣荷包好不好。”
一旁的李雁珍终于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哈哈,我可忍不住了!”她按着肚子笑了半天,走过来一把抱起泽芸,使劲捏捏她柔嫩的小脸蛋,“我的芸儿宝贝,你怎么就这么招人疼哟!”
泽芸皱起眉头,心里恼的很,大姑姑真是的,又捏她脸蛋,好疼啊。聂君霞生怕泽芸闹脾气,忙不迭的答应她,等过年得闲了一定给她绣个最漂亮的荷包!
泽芸得了许诺,当下挣扎着下地,开开心心回去看书了。
陆氏瞥了眼地上装着各式绣活的竹篮,心里计较了下,正色道,“这两天天气好,咱们的绣活也做了不少,便是我的布也快织好了,不如就准备去趟县城?”
李雁珍没什么意见,“都听弟妹你的,只是可说好了,我是不去的。”
陆氏没好气白了她一眼,“是,姑奶奶!”
心里却明白,李雁珍对进城大抵是生了抵触,想想当初她是怎么嫁入聂家的就清楚了。
可是聂君霞呢?风华正茂的小姑娘,又明理懂事,知晓城里人的喜好,按理说有她在,生意必然好做许多,可是李雁珍会同意吗?聂君霞自己又是否愿意去?
陆氏还在踟躇着不知如何开口,那厢聂君霞却似乎看透了她的想法,盈盈笑道,“娘不去,我陪舅妈去!”
陆氏惊讶地看着聂君霞,她的脸庞尚透着几许稚嫩,可笑容却是温暖甜美,她似乎才意识到,这个侄女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小门小户的女儿家无法拥有的大气。是啊,她怎么忘了,聂君霞姓聂。可是本为千金小姐的她沦落山村,也能够适应的如此之快,粗茶淡饭也不抱怨一句吗?
陆氏忍不住回头看了眼正在认真看书的泽芸,在这样的环境下,她又是否真的能养出一个知书达理、气质出众的女儿?
“舅妈?”
半晌得不到陆氏回应,聂君霞于是又轻轻唤了一声,陆氏回过神,目光却转向了李雁珍,她一直没有开口,表情也一派平静,怎么,难道她一点儿也不怕女儿进城会重蹈她的覆辙?
“既然是乘马车去,便让霞儿跟着吧。”李雁珍淡淡道,“芸儿不是一直嚷嚷着想要进城?也算上她一个。你们两个女人带个孩子到底不方便,远鹏是一定要去的,有个男人好办事。至于我,就留下来看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