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初二十四年,二月十八日,前后历时共计九天的春试结束。一众学子却依旧守在京都,等着发榜。三月初一,吏部府衙门前张榜公布了一应贡士名单,顿时,几家欢乐几家愁。
然而,这远还没有结束。三月十五,熙明朝皇帝朱明炽亲自主持殿试。
这次入闱贡士的共有三百零二人,其入闱人数之多,乃熙明史上之最。可是在殿试之后,人数便被刷去了大半,最终取一甲三人,二甲三十七人,三甲六十九人,合计不过一百零九人,其人数之少亦属熙明史上之最。
殿试一甲三名,分别是:状元徐荣,榜眼柴景秋,探花顾佑,琼林宴之后即可授官赴任。值得一提的是,状元徐荣与榜眼柴景秋皆为国子监监生,独这探花顾佑,名不见经传,竟是直接从乡学中出来的。
琼林宴上得知顾佑身份的皇帝大为诧异,言道“果真山有名士乎?”顾佑慨然作答,不卑不亢,皇帝龙颜大悦,亲授顾佑的老师李繁为“探花先生”,特许他在宁越州开办书院。
消息传回武招县,前来莱村拜访的人络绎不绝,不少乡绅名士更以重金相托,只求为子女求得李繁名下一席之位。
然而,李繁却并没有太多喜悦之情,因为他寄予厚望的五子李宣鹏,此次非但没能在殿试中一举夺魁,甚至连贡士也没考上,在皇帝表彰到来之前,就灰溜溜回了家。
何况,皇帝授予的“探花先生”只是虚名,并无任何实质意义,而即使拥有了开办书院的资格,他又去哪里筹得办学资金?
李繁自恃清高,不愿与商贾为伍,于资金一徒便已是难事;况且人相轻,既要办书院,势必便要多请几个学识渊博又懂分寸知进退的先生,这更是不易。
两厢权衡之下,李繁竟然选择了继续留在这莱村乡下,办他的小私塾。
阳春三月,田里的油菜花已经盛开,远远望去,黄澄澄的一片;山上桃花亦已盛放,粉嫩娇红,惹人怜爱;更别提这漫山遍野的新绿,胜过一切姹紫嫣红。
“花飞竞渡日,草见踏春心。”人们再也不愿裹在厚重的冬衣缩在家中,而是纷纷换上轻薄的春裳,携同三两好友做伴,或登山远足,或漫步田野,听鸟语,闻花香,总之是要尽情感受一下这姗姗来迟的春意。
武招县首富陈老爷一家亦携妻子出游,马车到了郊外,一干人即下车步行,学着那些人,一路赏花吟诗,好不风雅。
陈老爷的长公子陈之彰也在其内,他虽没能得中一甲,却在二甲中排名靠前,在国子监研读三年后即可做官,前途亦是不可限量。
“大哥,你看这桃花儿,开的多好!”
陈家二公子陈嘉今日一身枣红打扮,腰上却束一根明蓝腰带,更衬得他尚未脱稚气的脸粉嫩如玉,此时他兴奋地指着路边怒放的桃花,满脸笑意。
陈之彰微微扬眉,唇边漫出一丝笑容,缓缓吟道,“风暖仙源里,春和水国中。流莺应见落,舞蝶未知空。”
陈嘉蹙眉,还不来不及说什么,旁边却传来一迭声的娇笑,却是桃林间一众粉裳红裙的女子,掩唇朝这边看来,树影见只依稀见到她们曼妙的身影。
陈之彰面色微红,手握空拳放在嘴前干咳了几声,转身欲走,陈嘉却不得眼色,在他身后追问道,“大哥,这又是你的新诗吗?挺好听的。”
“这却不是我的杜撰。”陈之彰闻言驻足,脸色肃穆,“你既知青莲居士,怎可不知《白莲集》?”
“《白莲集》?”陈嘉迷惑,“这又是谁的诗集?莫非也是青莲居士的?”
陈之彰无奈,“《白莲集》收录的是齐己的诗作,他虽不若青莲居士般盛名,却也独树一帜,乃迄今为止我所知的最具才华的诗僧。”
陈嘉愕然,“诗僧,原来这齐己竟是和尚吗?”他咋呼了几句,喃喃不已,“和尚不是四大皆空么,怎么还有心思吟诗作对。”
陈之彰无语,不欲再与他多言,转过身匆匆去了。陈嘉皱着眉头琢磨了半日,方才察觉陈之彰已经离去,慌忙追上,“大哥,你莫不是生气了?不就是桃花的诗吗,我也会背啊——”
“流莺应见落,舞蝶未知空。”
在陈家兄弟离去之后,桃林后慢慢现出一众女子身影,其中一个身着桃红华服,眉间坠着桃花钿的犹为出众。她喃喃念着这句诗,越品越觉得有滋味,刚才听那两位公子言谈,原诗却是一位诗僧所作,果然是透着几分出尘味儿,不同凡响。
“姐姐,你念什么呢?”旁边同样身着华服,年纪却不过七八岁大的小姑娘仰头扯着女子衣角,“这桃花开的好漂亮,姐姐你给我折一枝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