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日头高照,虽是冬日腊月里,天儿还冷,可穿厚一些,坐在院儿里晒太阳,也是一件舒坦事。
赵姨娘小院儿里,几把高背大椅子上铺着厚实细密的狼皮褥子,上坐几人。
中间的是身着一身金刻丝描边白狐裘大氅的赵姨娘,旁边紧挨着的,是身着银白菱纹镶领金绿色对襟披风的薛姨妈,两人身旁各坐着几个姑娘,宝、戴、史和三春,外加贾宝玉……
周围更站了一圈儿的丫头,打头的是小吉祥,与香菱手牵手的站在一起,两人都目不转睛的看着。
人群前方的空地上,朱二丫正在卖力的表演着。
许也有些人来疯,见周围人不停的鼓掌叫好,她表演的则越来劲儿。
坛坛罐罐的在空中悬飞,她在下面蹿上蹿下的接来舞去。
惊险刺激,后来,更飞起数个盘子,在日光照耀下反着光,竟如同一轮轮太阳在飞舞一般,让众人更是看的大呼过瘾。
热闹了好一阵后,薛姨妈毕竟有了春秋,受不得长期的刺激,赵姨娘前些年伺候人惯了,看出她脸色有些不好,就招呼着薛姨妈进屋歇息了,让宝、戴和迎春姊妹们自己高乐吧。
薛宝钗放心不下母亲,便跟着一起进屋了,其他人则继续观看。
进了里头暖阁后,落下帘子关上门,瞬间清净了许多。
两人一起坐上炕头,薛宝钗和丫鬟小鹊去端奶茶去了,二人出去后,薛姨妈有些歉意的对赵姨娘笑道:“真是上了年纪了,越发不中用喽。”
赵姨娘笑的很艳,客套道:“姨太太说哪里话,不过是因为外面太吵的缘故。
也都是我平时纵的了,让一起子丫头们一个个越发没了大小,就知道乱咋呼。
尤其是那个小吉祥!”
薛姨妈闻言呵呵笑道:“那个小丫头子,才是真正有福气哩。
我瞅着,妹妹竟不是在当丫鬟用,而在当女儿养呢。”
赵姨娘想起了那个“小幺儿”,笑的真诚了许多,道:“她啊,打那么一点点就跟了我,和我女儿也没甚区别。
出府的时候也跟着,过了不少苦日子,有时候,却比亲生女儿还亲哩。
又和环哥儿那个混账东西同岁,一般长大,从小就要好,他也宠着她,比我还宠。
日后啊,多半就是房里人了。”
薛姨妈笑的依旧很和蔼,道:“我瞧着也是个喜庆的丫头……
说起来,哥儿的大事都已经定了,真好啊!
妹妹也算是熬完了苦日子,往后,就尽是享福的时候了。
却比我有福气的多喽!”
赵姨娘心里还是有些不习惯将自己的位置摆到薛姨妈一个高度,就如同她虽然老爱在人前刺激王夫人,可心里还是敬畏她一般。
听到薛姨妈自比不如,赵姨娘连忙道:“瞧姨太太说的,薛家那么豪富的家族,又是世代名门,哥儿和姑娘也都是一个赛一个的好,不比我家那蹿上跳下的高脚鸡强十倍?姨太太才是真正有福气呢!
对了,哥儿和姑娘都有人家了吗?”
薛姨妈苦笑道:“要有就好了,我也不会像如今这般发愁。妹妹你瞧瞧,我这两鬓里都有白发了……”
赵姨娘当真了,仔细看了看后,果真有,她便叹息了声,又劝道:“姨太太何必发愁?我家环儿的情况不大一样,他这定亲定的也忒早了些。
论理来说,十七八岁才刚好。他这个……没法子说,有些急。
姨太太家里哥儿的年纪才刚好,不过爷们儿娶亲晚一点也是有的,如今多是二十上下才成亲。
倒是姑娘可以早一点,宝姑娘可是有什么消息没?
我瞧着,宝姑娘可是顶顶好的姐儿呢!
一定要找个好人家,找个状元郎才成哩!哈哈!”
薛姨妈闻言,脸上的笑容愈发苦涩了,摇头笑道:“妹妹不知啊,这里头却是有故事的。宝丫头幼时身体不佳,请了几百个名医都没法子,后来家里来了个癞头和尚,施了个方儿,竟治好了。
不过,却并未除根。
那癞头和尚留下了个药方,又给了个金锁,让宝丫头日日带着……”
赵姨娘,或者说这个时代的人都特信这些神神鬼鬼的话,尤其是赵姨娘。
她觉得她应该算是亲历者,甚至还是莫大的受益者。
若非贾家先祖显灵,她那个混账儿子,不定还是那样混账呢。
因此,赵姨娘便十分相信了薛姨妈的话,虽然也为薛宝钗能得癞头和尚相救感到高兴,却还是有些担忧,道:“难道就没有个除根儿的方儿?”
薛姨妈笑道:“也不是没有……”
赵姨娘闻言一喜,道:“是何方儿?怎地不找来?”
薛姨妈笑道:“那癞头和尚说,宝丫头是个有大福气的,可福气的有些过了,她身子太弱,所以盛不下了,才受此劫难。
如今且先用金锁锁着她的福气,待来日,找一个煞气重一点的哥儿配了,将福气匀一匀,到时候既能兴家旺业,又能用福气帮对方消除身上的灾厄和煞孽。
只有这般,宝丫头才能好哩!”
赵姨娘闻言,一脑袋浆糊,有些摸不着头脑。
煞气,煞孽,什么玩意儿?
没来得及细问,门口处忽然传来一阵话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