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正帝之言,让贾环、赢祥和一旁躬身侍立的苏培盛都为之一怔。
隆正帝没有丝毫不好意思之色,沉声道:“贾环,朕想让你明白,朕不是刻薄寡恩,更不是卸磨杀驴,朕是想保全你。
历数各朝各代,都未出现过你这样的情形。
或有你这般的,也都被黄袍加身……”
“皇上……”
听他说的实在骇人,赢祥忙劝了声。
隆正帝却没有终止,与贾环对视着大声道:“朕知道你的忠心,朕也爱护你的情义。
朕对你,与对赢昼没甚区别。
你也对得起朕的圣眷。
只是,你当明白,人心难测!
你能经得起这些,其他人未必经得起。
再让你这般下去,不出二十年,天下谁人还能治你?
就算朕活到那时候,都不行!
贾环,你不要逼朕!!!”
这应该算是,真正敞开了来谈了。
连最后的诛心之言,都实诚的说了出来。
今日不止是几方军头联合逼宫,给了隆正帝偌大的触动。
更重要的,还有贾环一张方子卖了一千多万两的事,两者合在一起,才给隆正帝造成了巨大的压力。
当一个人手里有钱,还能整合军权时,没有任何一个上位者能坐的稳睡的着。
贾环能理解,只是……
“那银行怎么办?”
听到这句话,赢祥眼睛登时一亮。
他知道,贾环心里已经同意退让这一步了。
这是最难的。
如果贾环不想走,纵然隆正帝都逼不得他。
日后,就看君臣两人如何过招。
能和平解决,寻出一条解决之道最好。
不能和平解决,最后难免起刀兵……
这是大势,几无法避免。
但当贾环愿意退让,情况就立刻不同了。
神京城是整个大秦的权利中心,只要在这座城里,贾环就能不断的影响这座权利中心中的一些权和事。
也就能不断散并扩大他的影响力。
然而出了这座城,远离了这座城,时间一久,贾环也就会被人渐渐淡忘。
人走茶凉,是权利场上颠簸不破的真理。
太上皇当初何等权势,恍若天神,可到现在还不到一年,谁还记得他……
这就是权利世界的真谛。
贾环若自请出京年,那个时候,朝廷里各方平衡就能形成。
军中局势也将再次达成可控的平衡。
也就无妨了。
唯一的损失,大概就是贾环不能再如今日这般,主导风云变幻。
但,这未必就是坏事……
隆正帝也极满意贾环知进退,既然如此,他也不好将事做的太绝,想了想,又与赢祥对视一眼后,他道:“你可以到外省去办,你手上不是还有一块朕赐你的御命金牌?
拿去办就是,只是朕警告你,不要再肆意妄为!
朕给你的金牌是让你办事用的,不是让你喊打喊杀的。”
贾环沉默了片刻后,点点头,站起身,垂着眼帘道:“臣知道了,明日臣递折子上来,自请外出……
后日,臣会携家人一起出外,若无大事,臣不会再回京。
陛下保重,臣告退。”
说罢,转身大步离去。
等到贾环的身影消失在上书房,隆正帝下意识的伸了伸手,心里一阵刺痛,晃了晃身子……
“皇上!”
赢祥顾不得避嫌,一步上前扶住了隆正帝,劝道:“此事虽然突然,但说起来真真是好事。”
看着隆正帝两鬓不知何时已然花白至厮,赢祥眼圈微微有些热。
隆正帝叹息了声,一手扶在御案上,声音有些悲凉,缓缓道:“十三弟啊,朕这个位置,果真是要做孤家寡人……朕原本以为,过了那么些艰难之后,便可同享富贵。却不想……
朕到底还是负了他,他连……最后一眼,都不愿看朕……
是朕,伤透了他的心……”
“皇上……”
赢祥劝道:“皇上能为他这般想,便已经是皇恩浩荡了。
贾环是懂道理的,之前不是还在劝皇上保重龙体么?
再说,也不过是年的光景。
等朝中各方局势平衡后,贾环在外面也办好了银行差事,一样能回来。
有皇上护着,享福受用的日子还长呢!”
隆正帝到底非常人,心地坚韧,缓缓点点头,道:“京察之事,不好再缓了。神京善之地,朕给张廷玉一年的光景,让他收拾利落,十三弟你也多劳累费心,帮忙看顾些。
一年后,朕要看到神京官场一清,不再见蝇营狗苟之辈。
而后,便全力布局军中!!
总之……
你来做什么?鬼鬼祟祟的混帐东西!”
话没说完,余光看到殿门前的人影,隆正帝细眉陡然拧起,厉声喝道。
那圆滚滚的身影为之一颤,小步跑进,在中间站稳跪下行礼道:“回父皇的话,是……是母后听闻贾环又闯祸了,让儿臣来瞧瞧,劝……劝劝父皇息怒。”
赢昼哭丧着脸,心里无比郁闷,怎么就接下这么一个高危任务。
果不其然,隆正帝声音森冷的冷笑了声,道:“贾环果然好大的人缘,连朕的皇后和皇子都来为他说情!”
言语锋利,已经成了隆正帝的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