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传来很大声响,显然是齐氏发了火,正摔打东西撒气,明锦低头屏息,努力分辨着声音的来源。.
先是老爹的红木椅子倒在地上的声音,听起来显然老爹没有坐在上面,逃过一劫。
“这是干什么?”书房里立刻传来傅维安的叫声,可惜压低了嗓门,明显失了气势。
接着是铁镇纸砸在地上的声音,然后是托盘,齐氏还是舍不得那些瓷碗,又不敢摔傅老爹的心肝宝贝书,从书房挑那仅有的几个能摔又不怕摔的东西出来,还真是难为她了。
然后,是一声打在身上的闷响。
好脾气的傅老爹终于炸了毛,“你这女人,跑书房里撒泼是怎么?”
明锦慌忙捂住嘴,免得笑声溢出来。
齐氏中气十足的叫嚣,“你个没良心的,我天天为了这个家从早到晚的做活受累,还要在你娘面前装孙子陪小心,当着闺女的面,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我能回嘴吗?”
“自然……不能。”傅维安一听到傅老太太,明显被打消了气焰,声音软了下来,柔声劝道,“你就忍忍,老太太就这脾气,她没坏心。”
“没坏心,难道我就是坏人吗?”齐氏恨恨道,又拔高了嗓门,“我忍这么些年,那还不行我打她儿子出出气?”
傅维安无奈,“夫人小声些,别让人听见。”
“我偏要高声,我让全村人都听见,给我评评理,”齐氏依然气势逼人,声音却明显小了很多,“我嫁到你们家那么多年容易嘛,除了这破房子,傅家还剩下什么?我是跟着你吃好的了还是穿好的了?”
“委屈你啦。”傅维安声音很低,像是叹息。
“我不管,”老太太都没说哭的齐氏听了丈夫两句软话,声音立刻哽咽了,“这是明锦的终身大事,别的事让就让了,这事我半点都不会让的!”
“这个自然,”傅维安忙安抚道,“明锦的婚事不能含糊。”
齐氏没说话,接过傅维安递过来的帕子,抹了抹眼睛,又擦了擦鼻子。
“不过明锦才多大一点,”傅维安又有些好笑,“至于现在就忙不迭的安排人家吗。”
“你这爹是怎么当的。明锦已经到了可以嫁人的年纪了。”齐氏抱怨道,“再说了,就算她现在不大,也能先把亲事定下来,再留两年也安心啊,你以为好孩子那么多呢,不早点下手,都让别家抢光了。”
“你当是买东西呢。”傅维安轻轻拍拍齐氏的后背,失笑道,“还要抢的。”
“谁跟你开玩笑,”齐氏气哼哼地拍开他的手道,“前些日子听思荣说,已经给春雨寻了婆家,就是城里的王家少爷,春雨那丫头哪点比得上我们明锦。我再不赶快给明锦找,这几个能看上眼的怕是都得被她们寻摸走了。”
明锦在窗后听得一脸黑线,这竞争意识,齐氏没去做生意真是屈了大才。
“那丫头都到嫁人的年纪了?”傅维安吃惊,“我上次见她才跟桌子一边高。”
“春雨比明锦只大两个月。”齐氏忍不住掐了傅维安一记,疼得他“嘶”了一声,才满意的收回手来,“你说我听了能不急吗?”
“是是。”傅维安心有余悸的握住齐氏的手,“夫人说得是。”
“咱明天去齐家一趟,”齐氏推他一把,却靠近了些,嗔道,“你去跟娘说,我不想过去再挨一顿。”
“好,”傅维安满口答应了,又问,“去送贺礼?”
“还没定下来呢,等定了再说。”齐氏笑道,“是我上回说的那个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傅维安安静下来,屋子里半天一点动静都没有。
明锦警觉地直起身,准备离开,却在转身的瞬间模模糊糊的听见傅维安的轻声叹息,“好吧。”
那声音很轻,却让明锦顿住了脚步,傅维安从来都是风轻云淡的,温柔和蔼的,可这一声叹息里却似乎饱含着从没有过的情感,沉重而辛酸,让明锦觉得心像是被细弱的针*了无数下,这种疼并不尖锐,却在心口缠绵久久不去。
明锦咬住了唇,从阴影里走出来,快步回去齐氏屋里。
果然,齐氏没一会儿就回来,眼睛还微微泛着红,明锦心里一疼,觉得眼眶有点发胀。
这是母亲,这世上最疼爱自己的人。
明锦是家里第一个孩子,万众期待之下,居然是个女娃,傅老太太虽然自恃身份并没有说过一句重话,那张脸却阴沉了足有半年,对明锦也总是不闻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