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亲(1 / 2)

 )次日清早,三叔婆兴冲冲一早赶来,摆起长辈的谱,颐气指使陈氏夫妇和月明做这做那。89文学网还带来他家孙子娶媳妇时候用过的喜服,借给肖锐和孟冉冉穿。

一会儿,前日来吃酒席的陈家几位亲友都来了,显然是三叔婆八卦地通知到每家每户。他们开始觉得婚事草率匆忙,但从三叔婆添油加醋的说明和眉飞色舞的暗示中,渐渐明白了事情原委。按传统道德来说未婚先孕是断然不能容忍的,但好在结果圆满,念在两个外乡人举目无亲的,也着实不容易,几位大妈又到陈家小院热心帮忙操办酒席。肖锐派伙计去镇上唯一的一间杂货铺兼小饭馆采购,把人家店铺的糖果、酒水、菜蔬全部买空了,还问一家农户买了一头生猪,伙计一手牵骡,一手挥起竹竿,赶着哼哼叫的肥猪,艰难回到陈家小院。

乡野小户不用讲究排场,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等六礼皆不适用,就连花轿锣鼓也来不及预备。孟冉冉坐在房内,月明为她穿戴嫁衣。贫寒人家的新娘弄身新衣服,铰朵红花戴于发髻,红盖头一遮也就行了。三叔公的孙子半月前娶媳妇,好歹也算里长家的大事,所以也准备了凤冠霞帔,但比起以前狄远清在五凤阁银楼为她定制的高级婚服可差远了。凤冠上点缀的凤凰是黄铜鎏金的,珠子是仿冒的料珠,嫁衣和霞帔上也没有宝石点缀——但一切有什么关系呢?穿着戏服一样的嫁衣,表演一场虚假的婚礼,缔结一次没有爱情的婚姻,印证这样一句老话——人生如戏啊——

陈葆发把数捆炮仗鞭炮交给几位年轻后生燃放,给今天的婚礼增添几分热闹,一群总角孩童在房前屋后乱窜嬉闹,肖锐给他们每人发几块糖,他们更加起劲的拍手唱到:“鹁鸪鸪,摇尾巴。一摇摇到东村丈母家;丈母床上红绸被,阿姨床上牡丹花;牡丹娘子要嫁人,石榴大姐做媒人;几只箱?八只箱,箱箱开出好衣裳;桃花园里铺行嫁,杏花园里结成亲。”肖锐走到哪里,他们就拍手唱到哪里,像一群甩不掉的小尾巴。

参加婚礼宾客是真心欢喜的,嘴里嚼着甜蜜的喜糖,啜吸着今年的红茶,眉开眼笑地看新郎新娘像木偶傀儡一般被人推搡着走到正堂。

一位请来的礼赞官唱完冗长赞美吉利之词,终于到了拜天地的时候。

粗陋的大红喜字下,三叔公和三叔婆当仁不让地分坐正堂太师椅上,他们认为婚礼上没有父母高堂来参加未免失礼,自己是为他们牵线搭桥的月老,也是为他们筹办婚事的大恩人,受这对新人磕个头也是应该应分的。

红盖头下的孟冉冉什么都看不清楚,只能见到自己手心攥着的大红绸缎,知道另一头攥在肖锐手中。月明指引她在蒲团前跪倒,然后是跟着礼赞官的喊声叩头,起身,再叩头,再起身。

“夫妻对拜!”

月明扶着孟冉冉,调转身躯面对肖锐,肖锐很自然地深鞠一躬,可是孟冉冉直直矗立着,纹丝不动。

霎那间,宾客们停住欢声笑语,室内寂静一片,连根针掉地的声音都能听见。人人把目光集中到新娘身上。

礼赞官以为新娘没听清他的叫声,补上一嗓子:“夫妻对拜!”

一身红衣的孟冉冉还是没有弯腰,唯独绣花红盖头下缀着的一排鹅黄璎珞微微颤动,众人已经在窃窃私语,婚礼现场气氛诡异。一阵微风穿堂而过,撩起盖头一角,露出新娘朱涂般柔艳的红唇。

在旁的月明看出了肖锐的尴尬和焦急,一边悄声轻唤“姐姐”,一边暗暗用力拽坠孟冉冉的胳膊,孟冉冉终于稍稍弯腰,肖锐重新鞠躬。

礼赞官用衣袖偷偷擦去一脑门子的冷汗,高喊:“礼成!新人缔为佳偶,新郎牵起姻缘线,带上美娇娘入洞房喽!”满堂宾客这才重新喧闹欢笑起来。

手中红缎一紧,孟冉冉身不由己的被送入房间。

新房也贴了喜字,燃起一对红烛。新换的被褥下塞满核桃、红枣、桂圆等物,两杯合卺酒被顽童打翻了,淋漓的酒汁流满桌面。

陈氏、三叔婆和几位大妈大婶挤进小屋,指挥新人并肩坐在床沿,然后嬉笑着向他们道喜:

“情投两性结伉俪,意合百岁称祝梁。”

“并蒂花开连理树,新醅酒进合欢杯。”

“喜气盈门迎喜燕,金光绕屋坐新人。”——

每人说一句吉利话,就要朝他两人头顶撒一把米粒花生等物,好容易等这些大妈一圈轮完,离开新房。肖锐起身摘下头上的簪花喜帽,抖落身上的米粒,并没有用称杆挑起新娘的红盖头,而是远远坐在桌边椅子上。

月明重新往杯中注满合卺酒交给肖锐,他挡开了,沉默了一会儿,道:“冉姐姐,我去席上敬酒。”

为了他们两人的婚事,陈葆发特地收拾出放杂物的小房间,给月明准备了床铺,肖锐带来的伙计只能将就住在柴房里。肖锐孟冉冉早就商量好,晚上肖锐与月明调换过来,偷偷睡到小房间去,等三朝一过,肖锐就可以离开冷水铺了。

待肖锐出门后,孟冉冉自己掀开红盖头,她今日开脸栽眉,抹上胭脂口红,被月明打扮得明媚照人,目中却泪潮渐渐泛起。

月明慌忙递上帕子,道:“姐姐别哭,新婚之夜哭泣会不吉利的。”

经她一说,泪水唰地冲破眼眶,将脸上厚厚脂粉冲出两道痕迹。浓妆艳抹的新娘妆变得诡异古怪。孟冉冉无声无息地流着泪,月明也陪着伤心。

酒席散去,留下一地狼藉。肖锐有几分醉意,但还支持得住。他想帮陈氏收拾一下桌椅,被陈氏推回洞房中。

月明被陈氏在窗外叫出来,她只得出去。

新房中,肖锐和孟冉冉相对无言。

已经停住眼泪的孟冉冉收拾心情,对肖锐做个手势,示意他换下身上的喜服,自己也开始脱去凤冠霞帔。

肖锐见她宽衣,本还有些不好意思欲避开,但见她落落大方,遂放下心结,自己也脱下外袍喜服换了一身家常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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