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2 / 2)

青年靠近她,身上的热气烘得她脸上发烫:“你同不同意?”

“看着我,你同不同意?”

“我?我不知道……”

他说:“我会一辈子回护你,心里只放你一个。”

她吓了一跳,想起之前那个人也说了同样的话,赶忙抽回手来。

他脸上表情似是悲伤:“我等你那么久,你却一直不看我。”

她有些心疼,想拉着他手说些安慰的话,但他身边迅速出现了几个妙龄的少女将她挤到一边,脸上带着同样心疼的神情:“别伤心,有我们来疼你。”

船晃得更加厉害,船上女子不断增多,俱都往他身边凑,个个温柔似水,娇俏可人:“别伤心,有我们来疼你。”

船工继续欢乐地唱:“哥哥啊你可要把妹妹放心尖~~~哎~哎嗨哎嗨哟~~~”

她已被挤到船边,低头便是深不见底的一汪静水,不由惊恐地呼喊:“裴靖救我!”原来,真的是他。

裴靖听到喊声转过头,向着她的方向看,但视线很快被不断出现的女子挡住,他摇摇头,以为只是自己幻听。

安晴的身子也跟着小船摇摇晃晃,她吓得双手乱抓,却找不到任何救命稻草。

船工们浮在水面上,拉着船帮,一边同安晴打招呼,一边欢乐地晃着小船:“顾小姐,下来吧,船上已经没有你位置!”

是啊,没有了。

又多了一个女子。

她看着水面,静水无波,绿得近似深黑,似乎很冷。

小船晃来晃去,船舷最低时已与水面齐平。

不知谁推了她一把,她一头栽了下去。

安晴猛地坐起身子,冷汗淋漓,轻薄的中衣已经完全湿透,黏腻地贴在身上。

原来是这样,她按着嗵嗵狂跳的胸口悲哀地想,原来是这样。

她疲惫地下床,双脚站上冰凉的地面后才发觉全身的关节都酸痛得要命,好似方才她不是睡在床上,而是绕着落霞跑了一圈似的。她不由苦笑,这就是询问自己内心的下场?

安晴挣扎着走到橱边,自己就着微弱的月光重找了套中衣出来换上,又用屋里备着的水盆绞了块毛巾,简单擦了擦脸和手臂,便坐在窗边的椅子上发呆。

海边的夏夜向来清凉如水,坐了不多一会,她便觉得手脚发冷,便又起身从柜里胡乱抽出件披风来裹着。

然而待那件披风上身才发觉,这衣裳并不是她的。

是那日裴靖带她去郊外看萱草,回来时他为她披上的那一件,因当时回来时已近净街鼓的时辰,匆忙间安晴便忘了还他,再见时又谁都没想起来,如此耽搁下来,这件披风便一直待在她柜子里。

如今安晴摸着这披风,想着当日两人情形,顿觉面上一片烧热,忙羞赧无比地脱下来,换了套家里常穿的半旧衣裳,将那披风胡乱塞回去后便砰地一声关上柜门。而后又想到明日含秋来收拾,看到披风堆在一边必定就知道发生什么事了,于是又苦笑着抽出披风妥帖地叠好,期间自然免不了种种回忆,搅得她心乱如麻。

如此折腾一番之后,安晴才发觉弦月渐渐西沉,众多星子也都次第暗淡下去,正是天亮前最黑暗的时刻,她坐到桌前点亮油灯,又从抽屉中抽出账册打开,一边慢慢翻阅一边拨弄算盘核对,不时取了毛笔在纸上记下几个数字。

现在,也唯有这些繁琐无聊的事情能够令她平静下来了吧?

不觉间已经天亮,含秋睡眼惺忪地敲门进来,见到安晴衣衫整齐地坐在桌前,精神矍铄,自己倒先被吓了一跳:“小姐?”

安晴冲她笑笑:“许是晚上茶喝得浓了,睡不安稳,索性起来做事。”站起来示意她,“水。”

含秋忙送上铜盆毛巾,并漱口的青盐柳条。

安晴梳洗完毕,又自己坐到镜前松松挽了个髻,口中吩咐道:“早饭直接拿到我房里吧,我忙着对账,便不出去同爹娘同吃了。”

含秋答应一声,脚下却半晌没动弹,良久方小心试探地叫:“小姐?”

安晴抬头冲她微笑:“怎么?”

含秋摇头笑道:“没什么,婢子先下去啦。”

安晴便当真在房中对了一上午的账。

然而这一上午,她却不知自己究竟做了什么,左手边放着两本账本,按理说应该是她已经对完了的,但查查草稿纸,她却并未发现与此相关的数据,倒是纸上两个大大的裴、靖二字,仿佛两只肥硕的毛脚蟹一般,立在纸上冲她张牙舞爪地挥着大螯。

安晴呻吟一声,挫败地将桌上散乱的册子向前一推,一本册子嗵地掉在地上,惊得刚刚回来补眠的青衣咪呜一声窜上了桌子。

安晴忙又伸手去按它,嘴里轻斥道:“青衣,下来!”

青衣自然不管,跳过砚台之后又跳上了她摊在桌上的草稿纸,在纸上和桌上分别留下几朵墨色的梅花。

安晴抱起它,胡乱扯了张纸为它擦拭爪子上的墨迹,轻声埋怨:“你看你,弄得这般狼狈!”眼睛随意瞟了眼桌上,却突然呆住了。

纸上的裴靖二字分别被青衣的爪印正正遮了半边,变成了一个细瘦一个矮扁的青、衣。

落梅笑着说:“我倒觉得挺合适的,给公猫作这个名字更合适。”

安晴猛地站起身,青衣吓得咪呜一声滚到地上,又在地上留下几朵模糊的梅花。她却已管不了这许多,推开门匆匆往外走。

含夏含秋,还有其他的姑娘媳妇在她身后叫个不停,叫的什么她却是半点听不到,只晓得一味地走,走,走。

直走到她被猛烈的海风吹得回了神。

她茫然抬头,这是哪?细碎的海浪一**地拍打着星罗棋布的礁石,海鸥在湛蓝的海面上低低地盘旋,间或发出一两声清凉的鸣叫。

“顾小姐?”有人在背后试探地叫她,声音有几分熟悉。

回头,魏郢和几个身穿黑衣的兵士端坐于马上,海风吹过,他们身后泼墨一样的旗帜迎风招展。<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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