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鬼市捡漏（上）</p>
周志航刚才那番字字带刺的话语里，在场的人谁都听得出来，他的意思很明显是在说那个男子的那件瓷器是一件赝品，不值几个钱的，他那话毫不忌讳地说出来之后，那男子的反应特别地强烈，说要周志航拿出证据来，否则别乱嚼舌根。</p>
当下周志航也丝毫不退缩，只是似笑非笑地对质道：“你真要我摆出证据来说明你这东西只是一件地摊上随处可见的假货？”</p>
“那你倒是说啊！你要是指不出来，就给我闭嘴！今天你朋友撞碎我的东西，必须赔偿，否则决不罢休！”那男子羞恼已极似的瞪着周志航道，他左一句赔偿，右也一句赔偿，这无非是要徐广美赔他的钱。</p>
“我如果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那我也不会打算开那个口了。”周志航语气淡淡地说道，“那万一我要是证明那东西是假的呢？我想有这么人在场给我们做证人，你想狡辩也不行了吧。”</p>
说完周志航就松开了刚一直轻轻抓着的徐广美的皓腕，然后就地蹲下身去，并顺手从地上捡起几块比较大的瓷片。</p>
“你有什么话好说的？”</p>
见周志航当真一本正经地拿起了东西，欲来做分辨的样子，那男子神色一阵慌张，而他心里面更是着急了，暗暗地想道：“这家伙不会真有两下子吧？！不过他才那么小，怎么可能指认得出来那件瓷器的毛病？！”</p>
瞬即，他又安慰了自己，只道对方人很年轻，不像是眼力很好的行家，所以也就没必要去担心什么了。</p>
“呵呵，胎体轻薄，胎质疏松粗糙，你居然敢说这东西是乾隆时期的‘古月轩’瓷器。”周志航嘴角一撇，朗声冷笑道，“谁不知道，‘珐琅彩瓷’乃‘内廷秘玩’，作为清宫头等名品，据目前所见，康、雍、乾三朝无论哪一朝的‘珐琅彩瓷’，胎体质量均十分高，胎骨细密平整，露胎的底足均十分细洁，而康熙器胎体比后两朝器稍厚，总之，真品胎体厚薄适度，重量也适中，不轻不重，可是这一件，瞧这胎质，显然是过轻，根本一点儿都不符合乾隆时期的御制珐琅瓷。”</p>
他这一席话一字一句地从嘴里吐露了出来，声音嘹亮，周围的观众无不听得一清二楚。</p>
一会儿，一干群众就禁不住躁动了起来，低声议论的声音此起彼伏。</p>
“你说不是就不是啊？！你以为你是谁？！你是专家还是亲眼见过那时候的东西原型啊？！”那男子闻声涨红了脸，他嘴上虽然气势不弱，但是此刻他心下里已经是惊惶不定了，因为周志航所说的在他本人听来也句句属实，犹如轰雷炸响在耳边。</p>
“我不是什么专家，但并不只是专家能看东西。”周志航毫不示弱地回话道，“我只是说出我个人的见解而已，你干嘛那么紧张？除非是你自己心中有鬼吧？”</p>
“谁心里有鬼？！东西明明是对的！我自己交的钱还会错吗？！”那男子脸红脖子粗地反驳道。</p>
“那些我们不管，反正我们谁也不清楚你那些事情，你怎么说都仅仅是你的一面之词！”周志航郑重其辞地说道，“我们只看东西的本身，它若是一件假货，那你要我朋友以高价赔偿你的东西，那就是讹诈。现在可是法制社会，巨额诈骗罪可不轻呢！你自己可要斟酌斟酌啊。好了，废话少说，你不是不服吗？我刚说到了，这片瓷器的胎质明显不对头，既然你不承认这一点，那好，我们再来看其他的方面。”</p>
周志航一边说一边指着那片比较大的瓷片上的釉面，继续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想必大家也知道，康熙器和雍、乾器的色地器，通常以红、蓝、绿等色彩作器表釉面装饰，这种色地器器表低温，色釉的施绘通常十分均匀，一气呵成，而后仿的色地器常色调浓淡不一，有的涂抹痕明显，有的色泽晦暗。真品白地器和色地器未施低温釉的部会，均为细润洁白的白釉，釉色十分滋润，光泽平和，不刺眼，可是……诸位请仔细看一下……”</p>
说着，他高高地举起那片瓷片，不停地往下说道：“……这瓷片上，釉层稀薄，色虽白但显得很苍白很无力，光泽有刺目感，什么叫做‘贼光’，各位乡亲，各位朋友，这就是啊！我不否认，由于年代不是经过很久，珐琅彩瓷大多会保持着一定的鲜艳色泽，但鲜艳与贼光是迥然不同的，眼力好的人，目光一接触便感觉出来了！”</p>
“是啊是啊！”</p>
周志航的长篇大论放出来之后，那有不少人不住价地点头赞同道。</p>
一时之间，大伙儿都以一种炽烈的眼神凝视着周志航，全神贯注地倾听着他的解说。</p>
从大家的反应上看来，很明显了，他们都挺认同周志航的说法，开始支持他。</p>
眼巴巴地见着周志航他们逐渐地得到舆论的支持了，那男子便显得更加地紧张和慌乱了。</p>
“你在胡说什么呢？！就你乱指一通的那些东西谁相信啊？！”那男子终于按捺不住了，跳起来打断周志航的话道。</p>
周志航淡淡一笑道：“我乱指一通？呵呵，总好比过你无理取闹吧？我是就事论事，用事实说话。做人可不能这么无耻啊，你拿着一件不过几百块钱的假东西在大街上演的这么好的一场戏，也太说不过去了！我还来给你普及点古瓷知识吧？你知道什么叫做‘瓷胎画珐琅’么？我看你只怕是一问三不知了。”</p>
周志航毫不讳言，直截了当地诉说着那一番话语，只听得那男子几乎要抓狂了。</p>
假如不是在这人潮汹涌的大街上，那恐怕他要耐不住扑上来动周志航他的手了吧。</p>
“你……”</p>
那男子想说什么却又戛然而止，哑口无言般。</p>
周志航接着大大咧咧地说道：“你可真是一点儿都不专业，我见过的像你这样的人没有一百也有一大把了，但他们比你强得多，至少他们拿出来忽悠人的是高仿品，而你倒好，连最基本的常识性问题也一无所知！我来告诉你答案吧。你这件瓷器大错特错，给在场的这么多行家面前显摆，也不怕笑掉人家的大牙么？！好了，言归正传，各位，对于一件‘珐琅彩瓷’来说，它的绘画是其精华所在。‘珐琅彩瓷’的胎、彩和造型终究逃不过同时期其他彩瓷的影子，而绘画却有他独特酌一面，珐琅彩的绘画大多出自宫廷御用纸绢画的画稿。据记载，从康熙到乾隆画供奉纸画的名画家众多，这些名画家的画稿被画工精心地描绘于珐琅彩瓷器上，形神兼备，各具不同的风采……珐琅彩绘的发展有各自的时代特点。康熙时候的珐琅彩绘大都仿照铜胎画珐琅时的色彩图案。内容多为缠枝牡丹、缠枝西蕃莲、缠枝秋葵，也有写生花卉。构图上是讲究对称的规矩图案，花大叶大，内容简单，缺乏生气。这时彩色质地的衬托就显得非常有用，质地有红、黄、蓝、白等各种颜色，但所有色彩和绘画都在器物外面，内壁洁白。施色匀净是康熙珐琅彩的最大特点，可大家伙都看得到，这个瓷碗上反映在这片瓷片上的画，画工俨然丝毫不成熟，画风很拙劣，像这样的画笔又怎么登得上大雅之堂呢？！”</p>
周志航一口气说来，行云流水，出口成章，直听得周围人群中不少人不由自主地发出了喝彩声，他们竖耳聆听着对方的分解，只见不时地有人点头，意示认同他所说的那些话。</p>
“他说得没错啊！”有人高声道。</p>
“真是看不出来啊，年纪轻轻的，却恁地有本事，眼力不凡！”又有人应声说道。</p>
“对，挺有见识的！”</p>
还有人随声附和的声音响起。</p>
这一来，很多人开始称赞起周志航来，那众多的注视他的眼神里有种刮目相看的味道。</p>
而与此同时，众人当中有好些人已经忍不住在议论那男子的行径了，虽然他们说话的声音不大，但是还是不时地有非议声传入了他的耳中。</p>
这一转眼的功夫而已，阵势就判然分明了，周志航他们明显占了优势，有了一干群众的支持，而他是孤军奋战，看情况，只怕是没人同情他，或者是替他感到可惜了。</p>
按照周志航刚刚分析的结果得知，那摔碎的东西根本不是什么珍品古瓷，而仅仅是一件值不了几个钱的赝品，更为主要的是，他有“碰瓷”骗人的巨大嫌疑，所以难免不让人戴上有色眼镜来看他了。</p>
尽管正如刚才劝告周志航的那个中年男子所说的那样，这个骗子手是当地的地痞流氓，最好别去惹他的那一种小混混，但是这条街上大多是前来逛街的人，他们根本不认识对方，所以也就没必要忌讳什么了。</p>
“你现在还有什么好说的？”</p>
陈述完自己的观点之后，周志航转头看向那男子，这时，周志航色正辞严，目光锐利如刀，死死地盯住对方，就好像是警察在审视犯人一样。</p>
“那些话都是你胡编乱造的而已，你凭什么拿着两块瓷片就判明我的东西是假的？！”那男子却仍然振振有词地说道，“你的想法太片面了，根本不足以取信！”</p>
这人负隅顽抗啊，又何必呢，非得见了棺材才掉泪。</p>
“既然你这么死硬，那我也没办法了。”周志航说道，“你别以为东西破碎了，就不能当确凿的证据，我告诉你，就算是摔成更碎的细片，我也有办法来说明问题。这不，我这里有个朋友，是专门修补瓷器的，我可以马上把他叫来，然后把瓷碗还原，再拿着东西去一个鉴定所做测定——如果东西经确认，确确实实是一件真品珐琅彩瓷器，那我们原价赔偿，可如果不是你所坚持的那样，那不好意思了，上警察局说清楚吧——如何？你要是点头的话，我这就打电话了。”</p>